两人甜甜蜜蜜啃完了红薯，直到太阳下山才回家。
余荌荌刚一进家门，就发现平静的小院今日热闹非凡。
“娘，姐回来了！”余梁柱正趴在门边偷看，这一看，立马朝里面大声喊道。
何氏听到声音，赶紧将她拉了进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了屋子里面。
转眼一看，好家伙，都来了。
吴老太太坐在床榻上，绷着个脸，在油灯下看起来还有几分恐怖。
余良生和李氏在老太太两边，一直没有见过的三伯余民生还有妻子万氏在一旁微低着头缩着肩膀。
余庆生坐在旁边蒲团上，右手捏着眉心，显得非常烦躁。
除此之外，何氏的嫂子董氏也来了，昂着脑袋，满脸都是不服气，像只正在战斗的公鸡。
看这架势，不用问也知道刚才绝对吵起来了。
这些人可真是无利不起早啊，不过余荌荌还是有点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荌荌，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去吃点。”余庆生看到她，小声说道。
“哦。”
“等一下，荌荌你先别走，这是你的婚事，你得在这。”董氏靠的她近，一把抓住了袖子。
她皱了皱眉，“舅母我不走，你先松开。”
董氏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朝着余良生夫妇就开吼起来。
“老余家的，庆生自从成家，大事小事那个不是我们这个娘家哥哥嫂嫂出面帮忙，那时候你们去哪了？”
“你帮忙！你帮哪门子的忙，别以为我不知道，每个月何氏都给你们五百铜钱，至于吃的用的，你们都是看上什么拿什么！”李氏丝毫不甘示弱。
余荌荌转头看了一眼何氏，她脸上有点不自然。
这还是真的？
相较于何氏的心虚表现，董氏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给我怎么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倒是你们老余家，占了宅子后屁都不放一个，连个外人都不如！”
“够了，扯那么多干什么！今天是说荌荌的婚事！”余庆生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吼一声。
平时这招要是对何氏一人，那肯定奏效，但对上这么一大家子却没有一点效果。
“好，既然如此我就说了，沈家明天送来的聘礼，得给梁柱留着，他是庆生唯一的儿子，这话我没说错吧！”董氏喊道。
吴老太太一听，眉头皱的更深了。
余良生正准备说话，她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了余庆生。
“老大，你知道家里的情况，中进马上要去流沙城求学，还要考试，笔墨纸砚家里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家里已经没钱了。”
“没钱还读什么书，这不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吗！”
吴老太太当即不干，“董氏，你闭嘴，这是我们余家的事情，哪轮到你一个外姓来插嘴！”
说完不给她回话的机会，转过头看着余庆生。
她知道，无论提出什么，这个大儿子都会答应的，而沈家的这笔聘金，她是要定了。
余庆生都快哭出来了，“娘，那是荌荌的聘金啊，我都和沈兄说好了，到时候和嫁妆一起带到沈家，现在拿出来不是失信于人吗，吗？”
余荌荌看到这才明白，这些人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是忙活什么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嘛。
突然，吴老太太仰头干嚎一声，双手拍打这大腿开始嚎起来。
“是我没用啊，我带大了三个儿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会读书的孙子，我们老余家眼看着就要脱离泥腿子，但现在没银子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不定还能省出来一口粮食给我中进买两个笔啊！”
这一番嚎叫该气长的地方气长，该短的地方气短，十分有节奏，不喘气能一口说下来。
余荌荌看的津津有味，她就说嘛，这吴老太到底装一家之主还要装的什么时候。
果然这么一说，余良生赶紧去安抚。
“娘您别说这话啊，咱中进不读书了您也不能不在啊！”
这喊声，跟吴老太如出一辙。
余民生也不好干站着，拉着妻子万氏一起上去劝，可还没开口，就被吴老太一把挥开，力气大的差点让两人摔倒。
余荌荌判定，这吴老太，在活十年没问题。
“娘，您别这个样子！”余庆生甚至哀求出声。
何氏一看不好，这怕不是要答应吧？
她一把拽过在门口的余梁柱，抱着儿子坐在地上，眼泪瞬间从眼角滑下来。
“梁柱，娘没用，现在有人要逼死咱们，你别说读书了，就是习武的钱娘都拿不出来，娘没用，娘没用啊……”
余庆生一个头两个大，左右不知道该安慰谁。
余荌荌看他愁成这个样子，心中有点心疼，不管怎么说，她这个爹还是比较疼她。
“好了，我来说两句吧。”余荌荌开口说道。
两边顿时停下，转头看她。
她抽了抽嘴角，这眼神……
她走到了余庆生身边，第一次抓起了他的一只手，宽厚，粗糙，还带着皲裂的口子。
“爹，您养大女儿就够了，嫁到沈家，如果不会过日子，带再多嫁妆都没有用，要是会过了，没那些东西又如何，要是沈家也是那种看重钱财的家族，我还不稀罕嫁了呢，所以您别愁，聘金留下。”
此话一出，何氏和吴老太顿时不干嚎了。
“荌丫头懂事，那你说，这份钱是不是该给你中进哥，他要考上了，这可是咱们全家的福气啊，包括你弟弟梁柱也能得到好处。”吴老太罕见的慈眉善目起来，诱哄着问道。
“呸！就你家余中进那样子，童生都考不上还想考什么，就不是读书那块料，你们咋就看不清。”何氏想也不想直接拆台。
李氏一听这话还得了，她这一辈子，所有的骄傲和成就都来自于一个会读书的儿子。
她一把扑过去，直接扑到了何氏身上，伸出爪子就开始乱抓。
“我让你嘴巴不干净，让你不干净！”
场面顿时再次乱成一团。
余庆生余良生一看，赶紧冲过去将两人分开。
这何氏脸上到处都是血印子不说，李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都被揪掉几把。
董氏刚才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缓过神，直接上去给了被余良生抱住的李氏两巴掌。
“反了！反了！”吴老太激动拍着大腿。
余良声夫妇再次要爆炸。
最后还是余庆生和余民生万氏三人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
余荌荌看到这，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了，一人一半，要不然这聘礼谁都别要，沈兄送来我就让他拿回去！”余庆生是动了真火了。
两拨人对视一眼，知道这已经是能讨到的最大好处，遂终于同意下来。
余家人如一阵风一样走了，临走的时候，余民生和万氏到了余荌荌的跟前。
“三伯，三婶。”她乖乖叫道。
万氏是个普通农妇，脸上没有李氏那种刻薄神色。
她温柔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荌荌长大了，要嫁人了。”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三伯一家，算是两家里面最厚道的，只一个儿子余厚，也是个比余梁柱老实的小小少年。
“别耽误，拿出来啊。”余民生戳了戳万氏的胳膊。
“嘿，瞧我，都忘记了。”她笑了笑，赶紧从身上取出了一个粗布做得荷包递给了荌荌。
“三伯三婶没啥钱，但你现在成亲，这小东西拿去玩。”
余荌荌好奇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木簪子，雕刻的非常好，在顶头的位置，还用银子压出了花型。
简朴好看。
她脸上当即露出惊喜的笑容，抬起头甜甜说道，“谢谢三伯三婶，我很喜欢，出嫁那天我就戴上。”
余民生呵呵傻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万氏也非常开心，她还生怕余荌荌看不上。
“好了，那我们走了，等你出嫁那天，我和你三婶一定会过来帮忙！”
“嗯！”她重重点点头。
看着他们的背影，她舒了口气，簪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这份心意却非常珍贵，她会好好珍藏。
回到房间，董氏在不停数落何氏。
“你怎么能答应呢？这本来就是你们大房的事情，都分家了哪有给弟弟的道理，你也不为梁柱多想想！”
何氏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耀武扬威，但一遇到自己哥嫂，就彻底怂了，现在被这么说，一句话都不敢顶。
“嫂子，太晚了，你不回去大哥该操心。”余庆生送走余家众人，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当即面色不善开始赶人。
“哼，你厉害！一开口就把一半东西送人，以后有事不要来找我和你大哥！”董氏不阴不阳对着余庆生说完，也没耽误，转身就走。
余庆生看着她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在看何氏，停顿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要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荌荌的婚事好好准备，事情到此为止。”
何氏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哼了一声，带着余梁柱就走了。
直到人都走完了，他才坐在台阶上深深叹了口气。
余荌荌走了过去，坐在旁边，“爹，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余庆生抬起头憔悴笑了笑，“没事，其他你不管，只好好准备嫁人。”
她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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