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阎，你真的要杀我？”漆黑的街道上，桑湫半跪在地，嘴角划过一丝鲜血，浑身上下仿佛断裂了一般痛苦不已，然而这样的痛与昼阎的眼神比起来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天界下令，将你打入无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夺去了无数凡人的魂魄，该有这样的后果。”昼阎站在他面前，眼神冷冽无情，凤鸣剑上的鲜血往下淌着，所有的一切，今日都必须有个了结。
“呵，没想到，我竟会死在你的手上，我原以为即使整个世界都背叛我，你也一定会站在我身边的。”
昼阎皱眉：“我是阎王，不是南娆的皇后。”
不是吗？
桑湫苦笑，黎苑几日前就被杀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断地逃窜，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想起当年的时光，他又来到了昼阎所居住的公寓附近，正巧遇上了她。
“昼阎，我从未想过舍弃你。”桑湫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仅凭你想杀祁慕这一条，我便不可能放过你。”
“祁慕？你就这么爱他吗？你明明应该爱我！”即便是临死之时，眼前这人的眼中也只有祁慕，那他算什么？他们之间的一切算什么？
“十六岁生辰那年，你我初见，我爱上的是桑弃太子，进宫后，我爱上的是被祁慕附身后的陛下，如今的你，已经没有让我依恋的地方了。”话落，昼阎提起长剑冲向桑湫，他似乎没有想着躲，长剑刺穿他的身体，他却感觉不到痛苦。
“我终于……又靠近你了。”桑湫看着近在咫尺的昼阎，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可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寂静得可怕，他的眼皮好重，好像睡一觉。
桑湫最终还是闭上了眼，昼阎看着从他体内脱离的魂魄，眼眸中闪过一抹流光。
……
第二日，昼阎起得有些晚，她梳洗完后走向客厅，在餐桌上看见了熟悉的早饭，琉夏他们都坐在沙发上不知在做什么。
“祁慕呢？”昼阎问道。
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她，昼阎有些疑惑，推开祁慕的房门，里面的东西还在，可空气中属于他的气味却十分稀薄，顿时昼阎心中一顿，急忙冲向客厅。
“祁慕人呢！”
“他……消失了。”琉夏别过头不愿看昼阎的神情。
昼阎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呆滞地看着他们：“什么叫消失了？”
“你还记得之前你受七日天罚吗？你应该也知道，就算是法力高深的神仙，受了七日天罚必定会魂飞魄散，可你却毫发无伤。”白沼说道。
昼阎闻言愣住，她之前也察觉到怪异，可那时她并没有多想：“祁慕做了什么？”
琉夏和墨夜他们都不愿意开口，白沼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去找了今宴，与他做了交易。”
“就为了让我能挺过天罚？”
“对，他很清楚经受天罚的痛苦，不愿意你承受那么多，所以用自己的将来做了交易。”
所以她受罚七日毫发无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好不容易才……
滴答——
泪水落到了地上，昼阎依旧呆滞地站在原地，她回想着这几天他们之间的相处，心中一片悲凉。
“他消失了，那我所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昼阎你先别难过，今宴只是收走了他一段时间的将来，并不是让他永远消失，祁慕早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耐心地等。”琉夏说道，只要还能回来就有希望，总比之前魂飞魄散要好啊。
昼阎止住了泪水，抬眸看着他们：“要等多久？”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一年、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还好，只是等而已，她愿意等，怎样都好，只要还能回来。
昼阎动了动嘴角，冷声问道：“除了祁慕，还有谁跟今宴做了交易？七日的天罚想必没有那么容易就抵消吧？”
琉夏闻言顿了顿，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还有容璃月，她听说了你要受罚的事，所以也去找了今宴，用曾经的记忆换取了你的痛苦。”
一个凡人，拥有一千多年前的记忆，这对今宴来说是很不错的滋养品，所以如今的容璃月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只记得昼阎是她的朋友，一个很普通的朋友。
昼阎垂下了眼帘，转身离开了。
之后昼阎回了阎罗殿，她埋头公务，很少再回凡界，一旦有了期盼的东西，时间对她而言便成了煎熬，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减轻她心中的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阎罗殿里越来越凄冷，墨夜他们依旧在凡界生活，只留下分身在下面帮助昼阎，许多年里昼阎看遍了凡人的生生死死，曾经听过的名字也逐渐来地府报道，准备转世投胎。
昼阎看着生死簿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冷漠的瞳孔中出现了异样。
“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突然，殿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昼阎抬起头，对上了容璃月的目光。
“第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眼神，看上去孤独冷漠，几十年过去了，你似乎比那个时候更加冰冷了。”容璃月走到昼阎身边，透明的手触碰着昼阎的身体。
“你好像很难过？”容璃月问道。
“你是我的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可人有生老病死，我的这一辈子已经过完了，该去投胎了。”说着她露出了笑容，看上去与当年一样天真灿烂。
“只是我在害怕，如果我投了胎是不是就会把你忘了？我好像已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不想连这最后的记忆也失去。”
话落，昼阎的眼眶有些湿润，容璃月抬手抚摸着她的眼角：“阿阎，你也是我一生中很重要的人，只是现在我要走了，黑曜还在凡界等我。”
“对不起。”
容璃月笑了笑，渐渐消失在了大殿之中，瞬间，寂静的四周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明明已经待了千年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寒冷。
“废物，好久不见。”琉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昼阎瞥了他一眼，道：“这几天你不是常常来地府看我吗？”
“嘁，既然知道我来好歹也打个招呼嘛。”说着琉夏随意地坐在了旁边。
“有什么事吗？”
“嘿嘿，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琉夏突然来了兴趣，凑到昼阎地身边说着，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又不是逢年过节，送什么了礼物？”
“不要这么说嘛，是你很想要的礼物哟~”
昼阎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拒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你是说……”
“嗯，我把他带回来了。”琉夏微微一笑，神色难得认真，只见他勾了勾手指，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昼阎看向那人，瞳孔中浮现出光芒。
“祁慕。”
祁慕笑着走到昼阎的面前，伸出手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我回来了。”
还是那样温柔的声音，触感热热的，不是幻觉，祁慕真的回来了？
“我看你等了这么多年太辛苦，所以去找了今宴，跟他做了交易换回祁慕。”琉夏笑着说道。
“你用什么做的交易？”
“他不是有个心上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我用星辰汇聚了一个新的灵魂，里面加入了那个人的记忆，然后送给今宴了，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让他看着解解馋也好。”
他也是前几天出去玩儿的时候碰上了梦灵，据她说今宴日日沉浸在那个人的梦里不肯出来，所以才想到用一个活生生的人来交换，高级手办啊有木有。
昼阎感激地看着琉夏，沉默了几十年，让她有许多的话却不知该怎样说出口。
祁慕温柔地抚摸着昼阎的脸，缓缓靠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那双隐藏了太多情愫的眼睛比满天的星辰还要耀眼。
“我爱你。”
几十年的思念，终会化成一句话，昼阎看着他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