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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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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同五年。

    元日。

    百官就列,秩序井然。使臣献宝,装发各异。

    身着朱红新朝服的朝臣们列于殿下,听礼官一道道念着诏书。

    “。。。。。。以护军将军庐陵王续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右将军、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权将军、丹阳尹何敬容以本号为尚书令。吏部尚书张缵为尚书仆射,都官尚书刘孺为吏部尚书!”

    “臣谢恩!”

    受了进封的朝臣们抱着笏板,出列谢恩。

    而归列时,次序却随着新职发生了变化。

    升任尚书仆射的张缵,此时已成名副其实的宰相,和身为御史中丞的张绾分在东西,坐位相对,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

    朝臣们多用艳羡的目光看过去,就连朱异,也忍不住瞥了瞥张缵,和他那个让朱异梦寐以求的位置。

    尚书令何敬容依然面不改色,上前奏报道,“陛下,东魏向我大梁求聘文士名臣,请陛下钦点。”

    如今两国通好,少不得互派官吏往来。出聘魏国的臣子一代表大梁的脸面,需有文采见识,二要防魏国扣留,身份不能太过贵重。所以武帝看了一圈,最后把眼神落在最合适的两个人身上,“散骑侍郎刘孝仪。”

    “臣在。”

    “黄门侍郎柳豹。”

    “臣在。”

    “命你二人出使魏国,月后起行。”

    二人虽然不情愿辛苦奔波,可也不敢做出反对,只能自认倒霉,“是,臣遵旨。”

    等刘孝仪和柳豹苦着脸退下,朱异就紧接着上前,喜笑颜开的禀报,“陛下,各地来报,说灾情均已平息,处处风调雨顺,今年必为丰年啊!”

    武帝满意的颔首,“善。”

    朱异继续道,“另有东冶死囚李胤之,于狱中得降如来真形舍利一枚,奉送建康,如今已在殿外。”

    “果真?”武帝听到舍利,立刻忘记了人君的喜怒之道,当即身子微微前倾,恨不得走下玉阶,连声道,“快,快请进来,我与众卿同观!”

    “是。”

    殿外等候已久的云光法师捧着个镂金镶玉的精美匣子,迈着庄严缓慢的步伐,走到玉阶前,将匣子高举过头顶,“贫僧仔细查验过,此确为如来真形舍利。”

    语罢并不将金匣交给内侍,而是等待武帝亲自起身,恭恭敬敬的接过。

    武帝颤着手将金匣打开,只见其中五色光华,晶莹如玉,不由得虔诚俯身而拜。

    见皇帝俯身,朝臣们不敢不跟着顶礼膜拜,一时朝堂变佛堂,僧俗难辨。

    云光趁机劝道,“大智度论有云,供养佛舍利,乃至如芥子许,其福报无边。请陛下建法身塔,结值佛闻法之因缘。”

    武帝深以为然的直起身子,“准,准!先请此舍利于无碍殿供养,待宝塔建成,再送舍利入塔。”

    扶南国的使臣名为竺当抱老,生得面色黄黑,一副老实面孔。但他久在中原,极会识时务,转风舵。此刻看武帝如此敬爱佛宝,不禁做出虔诚之状,合掌顶礼上前,“启奏陛下,我扶南国供奉有佛发一根,长一丈二尺,本为国中至宝。今见陛下礼佛之心,敬佛之德万般虔诚,臣愿启奏我扶南国王,将佛发献与陛下。”

    武帝大喜过望,“使臣有此善意,我岂能拂之?”

    说着看向云光,“便命云光法师的师弟,云宝法师随卿往扶南国恭迎佛发。”

    云光和扶南使臣连忙答应着退下。

    武帝便问朱异,“卿适才所言,是何人献此舍利?”

    朱异少不得添油加醋,三分真,七分假的口若悬河起来,“启禀陛下,是东冶囚徒李胤之。这李胤之本是狱中死囚,判得秋后处斩,谁知睡梦中,忽见神佛从天而降,施此舍利。可见佛祖慈悲为怀,上天有好生之德,此人命不该绝啊!”

    何敬容看见武帝就要点头,赶紧站出来制止,“请问朱舍人,这李胤之身犯何罪?”

    朱异轻描淡写道,“因故杀人。”

    何敬容早就对朱异这些藏奸徇私之行深恶痛绝,听得是杀人之罪,当即怒意更盛,“我倒不知天下有杀人者无故获免的。若说佛祖有慈悲之心,如何不可怜被那死囚打杀之人?若说李胤之命不该绝,受害之人难道就命该当绝吗!”

    朱异微微一笑,并不与何敬容针锋相对,而是转而向武帝拱手,“何尚书所言也有道理,臣请陛下圣裁。”

    武帝很满意朱异的识大体,略作思索后捋捋胡子,做出了决断,“民不教,君之过。天下罪犯众多,未必不是我的过失。若个个绳之以法,则断绝了改过自新之路。《尚书》云,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况且如今真形舍利现世,希有难遭。当因时布德,允协人灵。传旨,凡天下罪无轻重,皆赦除之。”

    何敬容张张嘴,终究咽下了劝谏之言。

    朝臣们见大局已定,都无可奈何的拱手,“陛下慈悲,臣等遵旨。”

    朱异勾起一抹笑容,趁这机会,给主管土木之役的大匠卿陆晏子递了个眼神。

    陆晏子是朱异府中常客,自然心领神会,竖起了手中笏板,“启奏陛下,臣以为如来真形舍利为难得的佛宝,忽然现世,必不止为救罪者。如果能重修阿育王寺,布庄严真经于世间,传陛下善德威四海,岂非功德一件?”

    这次站出来反对的,不是欲言又止的何敬容,而是向来倡求节俭的贺琛,“陛下,如今皇基寺尚未完工,正是急缺劳役资费之时,若再修阿育王寺,恐怕过于靡费。何况阿育王寺多番修缮,已然十分华丽。。。”

    “神佛之事,纵然施用万金,尚觉不足,怎会有靡费之说?”武帝抬起手,制止了贺琛的谆谆劝谏,又迟疑道,“至于资费。。。”

    随着话音的停顿,武帝的目光开始依次扫过殿下朝臣。

    经过武帝那几次舍身,朝臣们家中铜钱几乎都已消散殆尽,此刻简直欲哭无泪,赶紧避开武帝目光,个个低下头去。

    一直默默无闻的皇太子忽然出列,朗声道,“陛下有心敬佛,臣岂敢不尽力供奉?愿谨上铜钱一百万,略表寸心。”

    朝臣们震惊的看向太子,却看不出太子的用意,只能替自己府中的铜钱擦着冷汗。

    武帝微微颔首,微笑道,“好,太子有此诚心,我怀甚慰。陆晏子,此事就交你督办。”

    “是,臣遵旨。”陆晏子拱着手,从眼皮底下回给朱异一个眼神。

    散朝后。

    何敬容赶上太子,低声问道,“殿下为何不劝谏至尊,反倒随波逐流呢?”

    太子盯着前方朱异的背影,面色冷峻,“劝谏?如何劝谏?昭明太子倒曾用心劝谏,可又落得什么下场呢?如今的当务之急,并非拨乱反正,而是扭转圣心,驱逐奸佞。”

    何敬容点点头,跟着太子向东宫而去。

    刚升任宰相的张缵接过内侍递来的武帝手诏,边走边看。

    张绾在他身边读道,“缵外氏英华,朝中领袖,司空已后,名冠范阳。可尚书仆射。”

    远近听闻的朝臣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什么司空范阳,张华道德深远,忠良传世,也是张缵能比的?”“谁让张缵是外戚呢?”“能当外戚也是本事,算了,走吧。”

    张缵正当得意,也不跟这些人计较,仍执手诏,昂首阔步而去。

    建康的城墙边上,又围聚了一群百姓,正推挤着要看今年第一道圣旨。

    有人朗声念道,“诏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万物不得齐其蠢生,二仪不得恒其覆载。故劳逸异年,欢惨殊日。去岁失稔,斗粟贵腾,民有困穷,遂臻斯滥。原情察咎,或有可矜,下车问罪,闻诸往诰。责归元首,寔在朕躬。若皆以法绳,则自新无路。书不云乎,与杀不辜,宁失不经。易曰:随时之义,大矣哉!今真形舍利复现于世,逢希有之事,起难遭之想。因时布德,允协人灵,凡天下罪无轻重,皆赦除之。”

    百姓顿时纷纷抱怨起来,“又大赦天下?”“赦来赦去,有什么用?”“白把贼子恶汉放出来。”“晚上记得锁好门户。”“饭都吃不起,赦了也是饿死。。。”“还不如在狱里吃牢饭。”“。。。”

    百姓们气愤填膺的批判了一阵,到底对圣旨无能为力,也就都慢慢散去。

    庐陵王宫。

    参军谢宣融看着桌案上的新朝服,不由问道,“如今殿下已升任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从此自置幕府,也不必再遮掩幕僚,可见天子恩遇之深。殿下何不趁此时,赶紧将荆州异状禀报天子?若湘东王败退,则荆州尽归殿下矣。”

    庐陵王摇摇头,“你能想到的,官家未必想不到。正因为在这关头上,才不能无缘无故的发现荆州异状,否则倒像故意陷害七官。”

    又斟酌道,“虽说有湘东王妃这封信,到底是私授而来,难以启齿。”

    “那殿下更待如何?”

    庐陵王想了想,转眼看向默默然的长史王冲,“你说呢?”

    “殿下该等一个人。”

    “什么人?”

    王冲指了指荆州的方向,“一个从荆州回来,恰巧发现异状的人。”

    荆州。

    湘东王宫。

    离京已有数月的暨季江正等在书房内,等着求见萧绎,提请回京之事。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人影。

    他背着手问厮,“殿下为何久而不至?可是王宫有何急事?”

    “奴告诉您,您可别说是奴说的。”厮四下张望过,才谨慎的压低了声音,“王妃又丢了,王爷四处派人寻找呢。方才有人说得到王妃的消息,所以将王爷绊住了。”

    暨季江听见王妃二字,心神就为之一颤,不由得胃热胆悬,斟酌着迟疑起来–––那日一时受了迷惑,竟冒险匿送昭佩,实在是绝不应该的事情。倘若等到被萧绎发现时受牵连,倒不如自己先禀报请罪,或许还能将功抵过。

    厮看他脸色青白,关切道,“您这是怎么了?哪不舒坦?”

    暨季江摆摆手,正待说话,却见萧绎推门而入。

    也不知是被殿外冷风吹的,还是被五内郁气滞的,萧绎的脸色倒比暨季江更难看三分,显然是徒劳无功,丧气而返。

    只是萧绎向来公私分明,见了外臣,就闭闭眼睛,暂时散开两分阴霾,扶住了欲要行礼的暨季江,强自温和道,“免了虚礼吧。今日前来,可是为回京之事?”

    “是。。。”暨季江迟钝的讷讷两声,忽然一狠心,从舌尖咬出几个吞吞吐吐的字来,“殿下,臣,臣。。。”

    萧绎看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我久已置腹,何故吞吐难言?有话但说无妨。”

    厮很有眼色的退下,殿内转眼只剩二人。

    暨季江这才把双眼一闭,视死如归的拱手,“臣该死,王妃是藏在臣的马车中出去的。。。”

    萧绎果然又惊又怒,瞬间捏紧了双拳。但他很快压制住呼呼直冒的肝火,切齿隐恨道,“那徐氏如今身在何处?”

    暨季江彻底豁出去,连根带底抖了个干净,“王,王僧辩府中。”

    他自己把自己吓昏了头,竟又追加一句火上浇油的解释撇清,“是王妃命令臣载到王僧辩府中,臣不敢不从。”

    萧绎气息猛的一滞,可还是迅速控制住脸色,潦草结束了这场耻辱尴尬的谈话,“要回建康,就趁早回去,多注意两宫变化,另防朱异倒戈。”

    “啊。。。是,是。”暨季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就往后抽身,“臣告退。”

    殿门开了又合,带动冷热交替的温度,反复如两把冰火刀片,刺啦啦刮过心底。

    “轰隆”一声巨响,萧绎踹翻了满是摆设书籍的桌案,物件或碎裂或摔散,哗啦啦滚落于地,吓得刚进门的厮浑身一颤。

    怒冲心肺的萧绎再想不起什么驭下之道,而是握紧佩剑,寒声发令,“传禁兵,给我围住王僧辩的府邸!”

    厮又惊又恐,哆嗦着劝道,“王爷息怒啊!那王参军身居要职,手握重兵,一但反目,就不可收拾了。。。不如。。。不如派几个家奴,好好把王妃请回来。”

    萧绎已然过去气头,渐渐松了双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