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百姓暂时获得了平静的生活,黑夜与白日开始正常运转,人们还是不敢在夜晚出门,但是夜行人抓人的事情却再也没有发生过。5s
阿澈一行人暂时离开了他们所在的那座城市,他们的通缉令依旧遍布大街巷,因此几经辗转,他们才在一个偏远的镇里安置下来。他们租下了一个老旧的宅院,每个人白天都出门去打短工,来维持平日的生计。
几个人每天都分散开来,蹲在街头等活干,什么搬运、装卸已经各种底层的活计他们都接触过。茱萸则呆在家里揽活,每日缝补浆洗成堆的衣裳,有时也会出门去采些药材。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每个人都会把当日的收入放在一个陶罐子里,因为大家都不惜力气,因此很快就攒了不少银钱。
法器失灵了,阿澈尽最大的努力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却还不是抹不平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阿澈也搞不懂法器到底是永久的失灵,还是暂时的休眠。他把法器放在了床头的一只木盒子里,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它,等待奇迹的发生。
谭锦给临安城的衙门写了一封长信,把他们之前经历过的事情详细了说了一遍,并希望能够与西域的衙门及时沟通,查清事情的真相,早日还给大家一个清白。谭锦心里明白,若不是看在他将军父亲的面子上,他们恐怕早就被衙门除名了。
每个人看似都平静的生活着,其实彼此都是心知肚明,雪妖一定还蛰伏在某个角落,或许她又重新穿上了皮囊,隐藏在人海之中。百姓们越是安居乐业,大家就越是心神不宁,担心这只是暴风骤雨之前的宁静。
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谭锦捶打着自己的后背,不紧不慢的回到了家里,今天的活计不多,挣得的报酬却不低,他高兴的把钱扔在了陶罐里。谭锦去井边洗了把脸,嗅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看来今晚的伙食不错,他刚想去厨房看看,恰好亚里坤也回来了。
“老远就闻到了羊肉的香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亚里坤兴冲冲的推开了厨房的门,看到茱萸正在做饭,地上放着一整只剥掉了皮的羊。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谭锦指着羊问道。
“我从邻居那买的,是黄羊,很肥呢。”
亚里坤诧异的看着茱萸,他们平日里饭食都比较简单,因为阿扎提的饭量实在太大,他们一天仅仅吃饭就能抵上别人半个月的花销,可大家又不得不扎紧裤腰带,因为一旦与雪妖开战,马匹、武器都会是必不可少的开支。
“今天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你看看。”茱萸走进厅堂,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谭锦,谭锦一看上面的字,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安城衙门办事效率很高,在接到谭锦信件的当天,便给京城写了信,京城方面又派人以最快的速度给西域衙门寄信说明情况。这封信就是临安衙门发出的,告知谭锦他们几人的通缉令已被撤销。
这当然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这时阿澈、王虎、阿扎提也陆续回来了,谭锦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高兴了一阵子后,大家取来木柴,把黄羊架在了火堆上炙烤着,阿澈拿来了茱萸提前买好的两坛子酒,倒在每个人的碗里。5s
五个男人吃着笑着,汉语维语轮番交替着,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肥美的黄羊了,亚里坤有些醉了,他仰头望着星空,唱起了儿时母亲教给他的情歌。谭锦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茱萸,阵阵暖意袭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如果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平淡的相守一生,金钱、地位,以及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谭锦走进了厨房,看到茱萸正在煮面,她娴熟的模样就像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跟附近的农妇交流,学会了不少烹饪技巧。
“哎,你来了啊,面条快煮好了,你让他们悠着点吃,一会儿还有羊杂捞面呢。”茱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忙活,谭锦克制住了想要从背后抱住她的冲动,走出厨房坐回了火堆旁边。
劲道的手擀面上浇上拌了辣子的羊杂,简直是人间美味,阿澈已经喝高了,拉着茱萸坐在谭锦身边,给她的碗里也倒上了酒,建议大家轮流给茱萸敬酒。
茱萸是妖,自然不会喝醉,她和大家喝酒划拳,一起说笑着,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神奇,她想起了与阿澈他们初遇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一只隐藏在山林中的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人类走的这么近。
酒足饭饱后的几个人都互相搀扶着回房睡觉了,谭锦的酒量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所以几碗烈酒下肚之后也只是觉得有点头晕。他帮着茱萸清理了院子,又来到厨房里洗碗。
茱萸有些累了,她擦干手上的水,坐在了厨房门口。月牙如钩,散发着朦胧的光芒,谭锦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茱萸,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茱萸,我……”谭锦憋在心里的话已经酝酿许久了,他反复斟酌着这句开场白。
“咱们的通缉令撤销了,我们也不用再这么躲躲藏藏了。”茱萸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别的方向。
“是啊,刚才我们几个还商量呢,这几天就把房子退掉,以雪妖的性格,她极有可能会继续混迹于人群之中,我们得想办法把她引出来。”
茱萸点了点头,对谭锦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说完她便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谭锦不想错失这次机会,于是在背后叫住了她。
“茱萸。我有话和你说。”
茱萸转过了身,谭锦看出她想要拒绝,便赶紧上前走了几步。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茱萸看到他眼里像是有一团隐隐燃烧的火苗,她感受到了这炙热的温度,可茱萸却把脸扭向了一边,不去看他的眼睛。
“茱萸,相处这么久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我喜欢你,你是我从到大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等到这一切都平息之后,你跟我回家吧。”谭锦握住了茱萸的手,这双手十指纤细没有温度,他轻轻攥了攥,慢慢放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片刻过后,茱萸挣脱了,她抬起头望着谭锦,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我是一只妖,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妖,人和妖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拂,在这一切平息之后,我们都会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中去。你应该迎娶一位和你门当户对的的千金姐,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我只想和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茱萸,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过后,我明白我遇上了对了人,我会慢慢等你,哪怕是用一生的时间。”谭锦说完,深深的看了茱萸一眼,之后便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茱萸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倚在房门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被谭锦握过的双手,仿佛还带着温热。剧烈的心跳才刚刚平缓下来,她闭上双眼,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至唇边,距离上一次落泪,似乎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她不是不动情的,在世间穿行了几百年,她始终是冷暖自知,可在遇见谭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变了。她变得不再冷漠,她冰凉已久的心逐渐炙热,这个善良的男人,在遇到一切危险的时候都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身前,对她说不用怕,有我呢。
蜷缩在猫身体里的那段时间,她是无比压抑的,在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晚,是他把自己搂在怀里,温柔的安抚着。茱萸不得不承认,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她那份强烈的感情,远不比谭锦对她的感情少。
可她是一只妖啊,想要和谭锦生活在一起,想要得到他家人的认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与其到了那个时候再痛苦的抉择,还不如趁早斩断情丝。
不知道谭锦现在睡了没有,茱萸突然想要重新变成那只猫,这样就可以躺在他的怀里,趁他熟睡的时候偷吻他的面颊。茱萸慢慢进入了梦乡,她将把这一切,作为生命当中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