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雁虎地盘。码头。

    夜幕下的海面并不是完全是墨色，更多的偏向于那种近乎是凝固状的深蓝。

    海面一片宁静，静谧而安和。

    码头上，十来个人都是一脸严肃地等待着，看着不远处那艘缓缓靠近的船。

    很快，船停下，靠上码头，内里走出来四个男人，率先走到岸上。

    先时等待的人都安静地没有多言，而是一起将目光凝聚在船上。

    他们真正要等的人，还没出来。

    “哒哒哒——”鞋子踩在甲板上的声音，终于，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一个身影踱步走出。

    一身完全是大学生打扮的模样，从头到尾的运动款，头上更是戴着一顶黑白各半边的骷髅头帽子。

    坦然地走上前，他摘下帽子，快速地扫视了一眼人群，最终将视线定在了最中间被无形簇拥着的那个男人面前，张开口，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甚至还能够看到粉嫩的牙龈部分：“哥，我回来了。”

    张开手，明显是要拥抱的架势。

    谢辞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他，沉声：“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我这不是才学业有成么，”男孩松开手，笑得很是灿烂模样，随即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手下，微微扬眉，“哥，你这是又多人了？”

    “不然？”谢辞语调微扬。

    “你看中的人，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点眼力劲，我相信你还是有的。”男孩微笑，随即自然地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有些抱怨语气地道，“哥，我这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些天吃的都是存粮，嘴都快没味道了，你给我随便做点什么能吃的就行，最好口味重点的，加点辣椒就行。”

    “你不是不能吃辣么？”闻言，谢辞微不可察地挑眉，显然是有些讶异，“怎么，在那里住了几年，连口味都变了？”

    “没有，也就偶尔能吃一点的程度，太辣的还是不行。”男孩耸耸肩，很是随性的姿态，“那下个油泼面也行。”

    “好，回去吃。”谢辞点点头，带着他往前走。

    随即，他猛地停下步子，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些人，沉声道：“大家晚上吹风也都辛苦了，回去加钱。都别在这里聚着了，都去‘安堂’，这晚上的接风宴，也不能马虎。”

    “是。”一众人齐齐应声，各自动作飞快地上车。

    “嗯。”谢辞淡淡应了一声，回身，继续在身边几个保镖的保护下，带着男孩率先进了车中，扬长而去。

    余下车辆也都跟着一道驶出码头。

    一直紧紧跟着前面的车只，第二辆随着的车里。

    “什么情况，老大居然还有个弟弟？”坐在后排的孙自忍不住挠挠头，看着前面的那辆车，随即就看向身边的其他人，“以前可是半点风声都没透露过啊。”

    “这次应该是老大打算正式让他接手这一块的事，”戴着眼镜相对其他人明显更重的一身文化气息的周行扶了扶眼镜，稍许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不然也不必要这么大费旗鼓地让我们所有人出来迎接。今天这么一出，就是给他找个场子熟络人脉。”

    “老大这弟弟看着倒是不太像我们这道上的人。”孙自感叹道。

    “你怎么知道老大这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侯阳阖着眸子养神，闻言，淡然开口道，“混咱们这条道的，越是看着不怎么像的，有时候下起手来才越是让人心惊。”

    “啧，你肯定是在说段家的那个丫头。”孙自啧啧了一声，一脸揶揄的神色，“人家那时候下手算轻的了，怎么，还过不去心里那槛呢？”

    “我可没有这么说。”侯阳淡淡应了一句，睁开眼睛，从车窗望出去，看着周围飞快往后闪的风景，语气平淡，“还有，你也注意一下你的用词。人家可是段家的二姐，不是你嘴里一口一句的丫头。”

    “可她就是个丫头么，”孙自不以为意，摸着下巴，道，“我算算年纪，她今年也才十九岁吧？”

    “你十九岁，人家十九岁，这能一样么？”周行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孙自，“人家这十九岁，身手可是好得都能干掉好几个大男人了。”

    “她那样的就是个怪物，谁会动不动去和这样的怪物去比较？”孙自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段洛川是怎么教的这个丫头，身手这么好，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这和嫁不嫁的出去有什么关系？”之前一直在安静开车的林开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加入了对话，“段二姐的身份一摆出来，你觉得还用担心这个问题？”

    “可就她这暴力程度和狠心起来的劲，我敢保证，哪个男的要是娶了她后还敢出去外面找三四，分分钟被她干掉。”孙自说着，大概在脑部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一个哆嗦，“这段家的大船看着是好看，可能不能上去，就算能上去，这段家丫头也是那块随时准备着把登船人给砸下去的石头。”

    “你这算什么比喻？”林开云被逗乐了，“怎么被你说的这段二姐就和个怪物似的。人家也才十九岁一个姑娘，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啊九哥！”孙自立刻就急了，“你是没见到当年那场景，豁，好家伙，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地就敢闯进来，生生是把我们的那些个守在外面的人给全部都打趴下了。你要是见到那丫头当时的样子，也能被吓出事情来。”

    “我觉得就是十二你太夸张了。”林开云不以为意，“段家好歹也是现在这云城里黑道里的大家，他们段家暗地里结下了多少的仇家，用你那点脑子想想也能知道。他们家的二姐，要是自己没点什么能力，还不早就让人给绑了去了？我是觉得挺正常的。段洛川这样的人物，他一手带大的人，能差到哪里去？你说这段二姐恐怖，那你怎么不比较一下她哥哥段洛川？我觉得和段洛川那样的怪物相比，段二姐都算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了。至少段二姐还是自己一股脑地找上门来，这要是换了段洛川，直接一个□□就扔你脑门上来了。”

    “有其兄必有其妹，段洛川那么狠，段家丫头也狠，还毒呢，”孙自说着忍不住颇为感慨，“简直就是多浑身长了钢刺的毒玫瑰嘛。”

    “毒玫瑰那也是玫瑰，你也知道人家长得好看？”周行低低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段家的人长得都好看，和咱们这样的就不是一个画风，站在一起一眼都能看得出来的相貌上的差距，哎，你说这人与人之间怎么差距就能这么大呢？”说着，孙自觉得自己心情有点低落，看向周行，问道，“老七，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基因上的问题？我以后找老婆是不是该找个漂亮点的提升一下后代的颜值？”

    “你长得不算难看，”周行淡定评价，“就是大众脸。”

    “我看你还是放弃这个比较的想法会好一点，”侯阳沉声，“段洛川那样的相貌，你这辈子就是把钱都拿去做整容都没用。人家那脸和身材都是天生的，整都整不出来。你看看咱们老大，什么时候考虑过这样没营养的问题？”

    “那是老大的脸也生得好，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当然就懒得去多比较了。”说起这个，孙自都忍不住想给自己摸一把辛酸泪，“以前老大长得太过于出众就算了，现在倒好，又来了个老大的弟弟，这明眸皓齿的，放娱乐圈里妥妥的鲜肉啊。以后的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本事这话你当着老大的面去说，”周行淡定斜昵了他一眼，“人家生得好那是老天爷的事情。脸这种东西吧，强求不来的。”

    “不是，咱们这里有谁见过段隋业没有？”孙自忽然压低了声音，“是不是长得也很好看的那种？”

    “以前报纸上见过，那时候都上年纪了，但长得还是很斯文败类的，别的不说，那张脸确实是生得好。”林开云回答，“还有段洛川母亲韩筱，当年可是云城出了名的美人。这段隋业的脸要是不好看，能把人家云城第一美人给拐了去？”

    “什么什么？”对于八卦，孙自始终是保持着和追星少女一般的热忱，“段家上一辈到底什么事？我一直都听道上的人说一两句，谁也不说个详细的，憋着可真是急死人了。”

    “上一代的事，就是偶像剧那种差不多的，都狗血，你多看一两部就知道了。”侯阳淡定，“韩筱对于段隋业那就是一见钟情，然后各种和自家老爹磨，最后嫁了过去。段隋业在娶了韩筱后还在外面到处拈花惹草，留了一堆的种。里面的几个情人没脑子，去上门带着孩子闹，韩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结果就没下落了。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大的，毕竟这韩筱怎么说都是韩家和段家的人，这两家摆一起，道上知道的人都不敢惹。不过也真的是奇了怪了，这韩筱就是什么消息都没出，最后警察都介入来调查了，还是没有结果。韩家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后来吧，也不知道怎么的，韩筱就被她弟弟韩凌给找到了，可结果也不太好，找到的时候，韩凌发现自己姐姐都疯了。韩凌当然是不乐意韩筱回到段家去，就给带回了韩家。结果韩筱后来还偷跑出去，大概是想去找段隋业，结果中途却被段隋业的一个情人给开车撞死了。”

    “这么惨？”孙自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适当地煽情一下，装出一副擦眼泪的模样，“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段洛川联合韩凌，把他爸在外面的那些个私生子女都给杀了，把他老爹给废了，铁血手腕强行压下了他爸的那些个心腹手下，愣生生是自己坐上了段家家主的位置。”侯阳继续道，“听说撞死他妈的那个情人后来死得是真惨。”

    “不过，段隋业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大概也就段洛川自己知道了。”周行补充，“段洛川对于自己在外面的那些个私生子兄弟姐妹下手那么狠，却偏偏放过了段洛零，这也是挺有趣的。现在关于这个的说法还有很多，什么样的都有，有些真是脑洞大得我都没话说。”

    孙自当然是追问下去：“怎么说的？”

    “你自己去问不就行了，问问当年的那些个老人。黑道的人八卦起来也是挺厉害的。”周行也靠着后处的沙发闭目养神，淡然道，“其实不听也行，总之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的。”

    林开云听着几人的对话，笑道：“反正这些也都是过去的老人爱说道的事情了，咱们眼下，还是多赚点钱比较实在。十二，你多赚点钱，存着当老婆本，以后给自己找个好姑娘，也别一辈子都干这些个事。在黑道上混，也就年轻时打打杀杀的，这要不是还不注意养好身子，等老了，有的是你苦头吃的。”

    “我还是不太做得来管账这会子事情。”孙自叹气，“我脑子不好使啊，杀人放火的我还干的来，这要是让我去搞学生学习那套，这可是要了我命了。”

    “老大也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管那些个底下面动手抢货的事情，”林开云笑着道，“等咱们的人多了，你也别成天想着打打杀杀的，这套又不能吃一辈子。等再过个几年，你就管着那些个场子，稳稳收钱。城里买几套房子，再娶个老婆，每个月收租金的钱也够你好好过日子了。”

    “九哥，你都想的这么远了？”孙自眨眨眼睛，“我现在都还没想过这些呢。怎么说得陪着老大把这地盘给打下去啊。现在段家这家大业大的，咱们雁虎发展了才这么些年，以后还要长着时候呢。”

    “现在段家明面上的那些进账都洗白得差不多了，”侯阳沉声，插话道，“人家段家现在早就不完全靠着这点道上的生意来钱了。他们要那些个货，只是为了稳住势力，那大头的，房子，房地产知道不？这云城里的房子，至少三分之一都是他们家名下的。你算算，这盖个房子，楼再给建的高一点，能收多少钱？”

    “段家是真有钱啊。”孙自用他所剩不多的脑容量算了算，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大概也能想到是一笔大数目，忍不住感叹一声，“以后也不知道段家那丫头出嫁时，段洛川舍得给多少当嫁妆。”

    “反正也不会是你。”周行开口。

    “我当然没可能了。”孙自托腮沉思，随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一拍大腿，道，“诶，你们说咱们老大怎么样？他要是和段家丫头结婚了，那算不算的上是金童玉女？”

    林云开≈侯阳≈周行：“……”

    “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啊，”孙自见他们几个都不出声，有些急了，语调也拔尖了不少，“你就说，咱们雁虎怕过谁？哪家的货是我们不敢抢的？这韩家我们也不是没动手过，可老大就偏偏不对段家下手。上次段家丫头和老大也不知道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虽说待得不多久，但我觉得吧，嘿嘿，这两人，说不定有点意思。而且老大长得那么帅，没道理不喜欢上啊。”

    “做梦吧，每天对着段洛川那妖孽的脸，段洛零说不定对于男人的脸都脸盲。”周行毫不客气地打击道，“段洛川一心要洗白段家，自己这妹妹，就算是要嫁人，那也得嫁个身家清白的。老大人是不错，但这条不合格，直接就能被ass掉。”

    “那段家丫头难不成还要嫁个警察或者市长这样身家清白的？”孙自耸耸肩，“这怎么可能嘛。人家又不蠢，干嘛给自己找朵带刺的毒玫瑰放家里。”

    “那放老大这就行了？”周行斜昵一眼。

    孙自：“……”

    “行了，一会儿到了多吃点，也不知道这回来的老大弟弟，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周行重新闭上眼睛，淡淡道，“以后可就有的看了。”

    “话说你们觉得不觉得老大和那段洛川长得有点像？”孙自还是时刻保持着自己热忱的八卦之心，“尤其是那双眼睛，啧啧——”

    “诶，等等，说起来，我刚刚瞥了那几眼，你们觉不觉得老大弟弟和段洛川好像也有点像？”

    “……你就不能安生点？不是，照着你这逻辑，长得好看的都像是吧？”

    “不一样啊，我真觉得他们三个长得都挺像的。”

    “那你看看电视上那些个长得帅的，他们都是兄弟？”

    “说认真的好吧，待会儿吃酒的时候，不信你们对照着看看，我真觉得他们仨挺像的。”

    “……”

    “真的呀，你们别不信啊……”

    “……”

    道路上，静谧的夜色下，几辆车安静行驶在前往光明区的方向上。

    深蓝的天幕中星子闪烁，像是在无声窥探着下处的世界。

    两边的树林吹落簌簌的风声，融入在这深浓的夜色之中。

    海边，浪花轻轻地拍打着沙滩，和谐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