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逢纪脸上满是狐疑惊愕之色，凝视着潘俨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是否有说谎的端倪，然而潘俨没有闪躲他的眼神，看似不像是说谎。

    逢纪故意说道：“潘俨？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放过你吗？谁不知道我家主公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你不认为你方才之言是一句废话？”

    心中骂着逢纪，潘俨口上对他的尊敬却不会少。潘俨正色道：“元图先生，话虽如此，但这也表明，其实我父并不想要与袁将军为敌。”

    “你父乃是韩馥手下大将，是韩馥一手简拔上来，韩馥待你父子不薄，有知遇之恩，无缘无故潘凤岂会离他而去。”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谁都知道袁将军乃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心怀雄霸之图，礼贤下士，宽厚待人，是天下少有的明主。而韩馥素性恇怯，色厉内荏，无容人之量，难堪大任，麴义将军为何弃韩馥而去，恐怕就是因为这些缘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逢纪麴义两人怎么会不明白，潘俨是在委婉地说明潘凤并不想要打这一仗，他亦有投奔袁绍的心思。

    “潘俨，难怪你几个月前在我面前直呼韩馥之名，原来你早就抱有这种想法，我早就应该猜到。”麴义不断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逢纪道：“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潘凤的意思？”

    “前途未知，父亲他还未下定决心。”潘俨只能模棱两可。因为这些裸的话的确从没有听潘凤说起过，潘凤对袁绍很有好感，但并未有离开韩馥的打算。

    “不用担心前途，跟着韩馥前途灰暗，只要潘凤能够弃暗投明，就算是偏将军也不在话下。只要是有功之臣，主公他从不吝封赏。”逢纪许诺道。

    这个时代将军称号混杂，不过偏将军在中郎将之上，中间还有裨将军相隔，职位并不低。例如关羽杀颜良文丑之后，便被曹操封为“汉寿亭侯、偏将军”。

    潘俨拜道：“多谢先生的话，我必然会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让他做抉择。相信不久咱们便能够再次相见。还请麴将军放我前往邺城，以便及时与父亲诉说此事。”

    麴义睁大眼睛瞪着他，没有答应：“你这就想走？潘凤难道真有这种想法？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潘俨的目的是想要离开，逢纪冷笑一声，他生性谨慎，不肯轻易相信潘俨的话。

    “口说无凭，光靠你的一张嘴，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试图蒙骗我等。除非……”

    逢纪嘴角扬起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除非你能够说服你父阵前倒戈，弃暗投明。听细作来报，此次你父亲已经在前往巨鹿的路上，不日就要抵达巨鹿城下。与你父亲一道前来的还有治中从事李历，要是潘凤能够带着李历的人头来见，那便是最好的投名状。另一方面，有了这种功劳，到时候封侯拜将也是水到渠成。”

    这个苛刻的要求一出口，就让潘俨瞬间蹙紧了眉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虽然说自己不太喜欢李历这个家伙，但是他与自己毕竟没有什么大仇，大家都是同僚袍泽，弃暗投明带着部众投奔也就算了，还要顺带杀李历，这就不叫弃暗投明，这叫背叛。

    潘俨的确有投奔袁绍的打算，但绝不能让父亲背上背叛的骂名，东汉到底还是看重名声的时代，让潘凤成为吕布那种人人喊打的将领，没有半点好处。

    潘俨态度坚决地摇头：“若是如此，我父绝不会答应。”

    “杀个人都不愿意，还说是弃暗投明。这是什么意思？”逢纪绕了半天嘴皮子，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潘俨的拒绝让他更加不信任。

    “阵前劝降，会让我父难堪，也让我背负骂名。”潘俨直白说道。

    天底下阵前劝降的就没一个好人，看看电视剧里所演，扮演者都是奸恶贪生怕死的小人。何况会让父亲难做，这更加不是潘俨愿意看到的。

    没想到吐露了半天心声，逢纪根本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好糊弄，始终不肯放过自己。

    麴义观察了一会儿潘俨的表情，眼珠子一转，随即打了个哈欠对逢纪道：“行了。逢先生，今日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来说正经事吧。”

    正经事就是明日攻城的战事。

    可是这时候逢纪哪里还有心情说正事，早就抛之脑后，抖抖袖口拱手道：“将军，此事不必说了，将军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

    “好了，那今日就这样吧，还需要养精蓄锐供明日所使，逢先生你还是早点歇息。来人，将潘俨押下去，严加看管，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麴义用不可置疑的语调说话。根本不给逢纪半点阻拦机会，潘俨就被冲进来的亲卫带下去。

    逢纪愣了片刻，什么话都没说，拂袖离去。

    麴义或许是真的累了，没有在逢纪离开之后，再把潘俨召集过来，营帐内的火烛很快熄灭。

    潘俨这一次没有被捆起来，被送到一处亲卫所住的帐篷内。一把被扔到了地上，潘俨也没有逃跑的打算，打了个滚，拍拍身上尘土，枕着床榻呼呼大睡起来。

    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危，他很放心，外边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卒会彻夜替他站岗，逢纪不会过来暗杀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说不定逢纪正在思索，应该怎样利用自己产生最大的利益，只是可惜自己没有那么好利用。重活一世，潘俨最擅长如何趋利避害，做事必须瞻前顾后，否则和莽夫有什么区别。

    现在最让潘俨忧心，大概就是自己的兵器的去向，长枪不用担心，主要是袁绍所赐的鹊画弓，两石的好弓哪里去找。

    “你没有轻举妄动，没有打算逃跑，算你识相。”

    也不知道多久，就在潘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潘俨脑子里。

    在混沌中莫名其妙了一会儿，潘俨立即意识到声音并不是梦里所来，惊醒过来。

    黑暗中，潘俨撑起身子坐起来。远处火把传来了晦暗不明的光线，照在来人的身上，只能分辨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麴义将军，你来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