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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舒云闻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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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古开天时期,女娲座下有神兽凤,号鸣九者,自矜羽翼丰满、容色艳丽,常行为肆意,不受约束。

    一日,鸣九受命入凡间珠玉山,取五彩琉璃宝珠。自夏至冬,遍寻不至,大雪纷飞之时,登泰山绝顶远眺诸方,忽见东向不远处山头变幻五彩霞光,随飞掠而往,穿迷雾、过乱石、趟激流、攀冰仞方得登顶。

    但见白雪皑皑,一窈窕白衣女子擎竹伞独行于山颠,青丝垂腰,衣袂飞舞,不觉心生迷惘孤独。遂变幻英姿男子模样,再变幻方桌美酒,相邀美人。二人越谈越欢,越饮越酣,情意绵绵,不舍分离,便当下以酒为媒,以梅作聘,天地为证,结为夫妇。

    及待甜蜜数月,鸣九方想起问询宝珠下落,女子惊曰正是自家传家之宝。虽潸然泪下,仍大义以珠相赠,盼君复命早归。鸣九感其恩德,赌咒起誓,定然归返。

    然女娲以其寻珠日久问其罪,更揭白衣女子雪猞狸妖孽之真容,鸣九惊骇之下,一时心灰意懒,自请化为石凤,镇守西天。

    其时,雪猞狸已孕,腹有双子。日盼夜盼,不得君归,及至两儿呱呱坠地,冰雪可爱,其思念更甚,便命名一子舒云,一子闻霄。盼其思念之情能舒云闻霄,为郎君所明。

    初时,两儿呀呀学语稍解思念之情。可到了五岁上,连母亲也不得不承认两个孩子的天差地别。长子舒云愈发俊朗聪慧、诸班本领不教自明,自便懂得爱怜万物,看得出冰资仙骨。闻霄却日渐在容貌上露出猞狸之态,通体生发白毛,体型不觉间已显得壮硕,怪力惊人,嗜血好杀戮,难以驯服。

    雪猞狸恨凤鸣九带走了琉璃宝珠多年不归,自己没有了宝物也难以总是维持人形,每逢月圆便变回猞狸。又怜闻霄受苦,更加难以自制地溺爱幼子,苛责舒云。

    平日里,舒云白天要砍柴担水、下厨洒扫,夜晚只能露宿,不能和弟弟一样,在母亲膝下承欢。母亲说这是长子的磨练。幸闻霄虽娇纵难驯,毕竟还是儿心思,对长兄犹自依恋,两个孩子住在深山,日日相伴,也不觉彼此差异,仍兄弟情深。

    转眼,白驹过隙,两个孩子已经年满1八岁。舒云身形挺拔,长眉入鬓,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星光,鼻梁高挺,唇齿含笑,愈加温和俊美。闻霄却已经长成了一只直立的白猞狸,然而母亲早已教会他用幻术易容,易容后的闻霄看起来像哥哥一样英俊,甚至更多一分妖野邪魅的美!虽然雪猞狸不断训练幼子学习变身,却从未告诉他真相,只说世上人人都是这样,偏你哥哥是个怪胎。

    这一日,月圆之夜后,舒云惊讶地发现母亲的头发遍染白霜,憔悴之态难以掩饰,便悄悄地问幼弟,“霄儿,阿娘怎么一夜间憔悴这么多”

    闻霄望着苍老的母亲一时也感到了害怕,忘记娘亲嘱咐过,不许回答哥哥任何有关晚上的问题,透露说“阿娘昨夜一直说她要回家去了,她没有变身的力气了,说不再等了,只带我走,不带你去。”

    “为什么不带我去”舒云紧蹙着眉头,两只手微微地在抖,他一直知道母亲偏爱幼弟,厌恶自己,可这回要丢下他了。愤怒和伤心让他根本顾忌不到什么变身的力气这样的字眼。

    “大概因为你是个怪胎”闻霄又恢复了戏谑的嘴脸。“阿娘早说,你是怪胎,和我们不一样,我能变成你的样子,可你变不成我的样子。”说着拂去幻术,露出一张猞狸脸。

    这是舒云第一次看到弟弟这幅吓人的面孔。他的眼鼻几乎长在了一起,他的牙齿那么尖,眼睛滚圆,通体白毛,可他的声音还是弟弟那懒洋洋的声音,“怎么样,你是不是变不出这可是阿娘只教了我的。”

    从前雪猞狸法力深厚,闻霄不敢造次。今天连哥哥都看出母亲虚弱的很,那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霄儿,不准胡闹!云儿,你来!”雪猞狸知道再也无力隐瞒下去,支走了幼子,缓缓说出了真相。

    “你的父亲是仙,叫做凤鸣九,阿娘却是妖,生下你们两个,时候多么可爱,可大了我才发现,你和你爹一样是仙,霄儿随我是妖。天命不可违啊。”

    舒云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去听明白母亲的话。可是他的泪水啊,模糊了眼睛。“你爹抛下我们,一去不返,我真是恨极了他。你一天天长大,和他一模一样,阿娘不敢看你的眼睛啊!你爹骗走了我们雪猞狸世代相传的宝物,我没有脸回雪山中去。可我快要不行了,要把霄儿带去雪山,他在外面没有活路。可你不一样!”

    雪猞狸抚摸着舒云的头发,“你是这么年轻这么好,世界都是你的,如果你以后啊,碰到了你爹,一定帮娘要回五彩琉璃珠,有了这个宝物,你弟弟就不用再人不人,鬼不鬼了。要是你也找不见你爹,那就是霄儿的命。”

    “砰”的一声,外面传来了瓦罐碎裂的声音,接着是闻霄痛苦的尖叫声。他走了又回来,就是想听听阿娘怎么斥责哥哥,听听哥哥不能一起走,有多么痛苦。阿娘从来都只爱我一个啊。

    可是怎么是这样,阿娘不是说哥哥才是怪胎吗?原来这幅鬼样子才是我的脸,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是哥哥夺走了自己的身体,是哥哥让他变成了怪胎。他无法怪阿娘,阿娘不是一直都只爱他一个吗?那么一定是哥哥害的他,就像他喜欢看到阿娘斥责哥哥袒护自己一样,一定是哥哥害的,毕竟这天地间,他就只认识这两个人。

    舒云还呆呆的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雪猞狸已经追了出去,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哀绝地呼唤着幼子,可山林间没有一声回响。等到她终于意识到,闻霄已经离开了这里,便失去了最后的力气,这么多年的恨和惊惧早已蚀尽了她的身体。她终于死在了珠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