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头镇北,荒漠,无风。
身披灰甲的商州将士,背对残垣,呈新月状东西向排开。前方头戴铁盔,手握铁盾的将士微微喘着粗气,腰间的配刀随着呼吸,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盔甲。开始为了抢回登岸浪费的时间,到了北街后,面对蜂拥逃命的人群,前方的都卫果断命令,盾手列队举盾,直接将数十座斑驳的土墙房屋推倒,为军队开辟了一条大道。
盾兵身后两步,密布着手握长枪的士兵,林立的长枪一根根笔直的指向天空。其后隐弓弩数千张,弓弩手一千伏于阵中,其余数千伏于两翼。
高久力则与数名校尉,在数百名精兵的簇拥下立于阵中。
望着须臾间完成列队的士兵,高久力不住想到,从伍多年因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的性格,他与雷珉扬双双受到上峰的排挤,最苦最累又不讨好的差事总是派遣到他俩头上。多年来,清理匪患,剿灭山贼多是他俩轮着来。
而到分配缴获物资,论功行赏时,又是那群一天只会溜须拍马之人将好处全全占去。因为耿直的性格多次冲撞上峰,最后上峰干脆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将他俩分派到了东陆最西边与那浩瀚沙漠接壤的地方。
临行前据好友透露,这次也是因为确实抹不开情面,而这种原本就是当当搬运的苦差都没人愿意干时,才想起还有他俩这号人物。
对面震天的战鼓声将高久力拉了回了。只见,对方人数要多己方一倍有余,武器各式各样,站得密集但不整齐。
对方似乎在等什么,一直没动。也幸亏这样才让高久力顺利完成了列阵。对方没动,高久力也不敢先动,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人多,更主要的是虽然他的将士打过许多仗,但都是与土匪、山贼打闹,这样大规模的对阵还是第一次。看得出来,阵中的将士大多也很紧张,许多都是手紧握一下武器再松一下,在减缓自己的紧张。
袁山赶回来时,见依然还在对峙,加紧了几分步伐直接走到了阵前。只见前方灰甲士兵排列有序,装备统一精良,并没急着发动进攻。
而是大喝到“擂鼓的力气也没了吗?”刚喝完身后的鼓声又大了几分。原来袁山是想像驯服凶兽一样,要一直给对方压力,压到他懈气。
又僵持了片刻,双方紧张的心弦也越绷越紧。就在此时,袁山那双虎眼内瞳孔紧缩,他看到了武云天带着各派突然出现在了荒漠上。
对方还有援军!
忽然狂风大作,一霎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袁山猛的拔出重剑大喝道:“为族人而战!”,带头冲了过去,身后的勇士口喊着口号紧跟在后发起了冲锋。
这漫天的沙石并没影响高久力的观察,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双方的距离,面对如此阵仗,从伍多年的他也开始紧张起来,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上顺着那饱经沧桑的脸庞滑到了下颚滴在了盔甲上。
“放箭!”如暴雨般的箭矢从左、中、右三方包围着向敌人射了过去。而敌人也不甘示弱,在高久力才下令放箭的同时,对方的长毛也如蝗虫般飞上了天空,遮蔽了阳光。
双方的第一波攻击都是气势磅礴的,可结果大不一样。商州士兵那堪比一品灵器的箭尖从天而降后发出了金属入体的闷响声和人的惨叫声。而部族的长矛落下后发出的仅仅是一声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及少量的嘶喊声。
弓驽兵迅速取箭、上弦,正要发射时,部族冲在后面的勇士已将手中的长矛掷出。见状,高久力连忙喊“防!”,接令后弓弩手迅速矮身下蹲,盾手迅速起身举盾。5s
这波刚结束,部族的第三波长矛又已起飞。憋屈的弓弩手只能矮身躲在盾后,而经过三波冲击后不少盾牌都已被击碎。
十多个呼吸,对方在三波攻击后已到跟前。高久力在经历的战争初期的紧张后,镇定了不少,朗声喊道:“弃盾、弩,拔刀,长枪手向前!”随后,高久力拔刀一马当先冲到了队伍前列。这时武云天也带着各派冲到了部族的左侧。
见到左侧来人,袁山沉声道:“朱刚,领你高山族一万勇士,迅速灭了左侧敌人。”“好!”朱刚那刀削一样的脸庞露出残忍的笑意,然后高吼道:“高山族的儿郎们,跟我走!”
双方主力不断靠近,跟在熊平山身后的司徒宇恒感觉热血都快燃烧了,不由得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将战斧握得更紧了。前方,袁统领在靠近对方大将时,一个沉身猛蹬手中直刺的重剑燃烧出炙热的光芒。对方大将也不甘示弱,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铛!”刀剑相撞发出震耳的声响。两人各退一步后,袁统领身后的勇士并未停留,直接掠到前方,后续攻击如浪潮般的一波波拍打过去。
这时,商州的长枪兵面对惊涛拍浪的攻击,向前一步踏出,双手平端那微微散发灵力的长枪,在校尉的号令下,整齐划一的向前一刺。第一波冲到的部族勇士瞬间死伤惨重。
看到这时,司徒宇恒也跟在熊平山身后,冲到敌阵十步之地。只听,前方熊平山一声爆喝:“杀!”身边所有的勇士也举起了武器跟着爆喝道。
喝音刚落,熊平山就一马当先与敌方交上手来,其手持双斧,从两枪的空隙处,直接将两枪分开,斧头在那黝黑的枪杆上擦出了一串跳动的火花。紧接着,司徒宇恒与身边百余名勇士,以熊平山为箭尖,保持着箭矢队形,从空隙处插入了敌人内部。
司徒宇恒刚刚冲近,前方长枪兵突然向两旁横移,隐于后方的数名弓弩手从中举刀直劈下来。修为已达煅筋后期的司徒宇恒,力量、速度在前次与野兽战斗后又有所提升,只见他灵敏地跪滑后仰,举斧挡下数刀后,直接砍向了敌人下盘。
这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动作,为身后的勇士打开了更大的缺口。身后的勇士也不停顿,高喊着从司徒宇恒身边掠过,朝着敌人腹心杀去。司徒宇恒单手一撑,提着战斧紧跟着冲了出去。
眼见这边出现缺口,一名参军急忙领着几百阵中精锐赶了过来,几个呼吸双方便对上手来。熊平山又是一声爆喝,与对方参军对上一击,身后勇士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数十柄散发着灵力的枪尖快速的扎了过来。熊平山瞳孔猛的收缩,枪尖来得快,熊平山反应更快,猛地将全身灵力聚于腰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折去,在枪尖如附骨之疽快速横扫过来时,又以双脚为圆心转动半圈。
经这一缓,身后的武器快速砸向了枪尖。司徒恒宇双手握斧砍断数柄枪杆,然后爆发全身力量,只见一道残影、一斧当先,在对方第二波枪杆落下、平端、刺击前,举斧挡下数柄砸下的枪杆。熊平山见状,也没再理会那名参军,边突刺边高吼,在司徒宇恒快被数柄长枪扎到前,带领勇士冲溃了前方精锐。
经过熊平山战队的冲杀,敌阵从一处缺口变为了两处、三处……
战斗已持续一个多时辰,部族从最先以巨大伤亡为代价冲入敌阵后,在各千户、百户领头下,以一个个百多人的箭矢阵型,不断在商州士兵战阵里穿插、砍杀。
虽然商州兵已经克服了战前的紧张,但现在已无力再组织起有力的反击。缺少战阵的支撑,缺乏有效的组织,长枪在混乱冲杀中反而成了累赘。
在发现这个问题后,各校尉、参军,立即组织身边的人与部族一队队的箭矢队,在已经亏不成形的战阵中捉对厮杀起来。
常年未经战事的商州军,在为生存背水一战的部族勇士面前,已经从最先的对持到现在的摇摇欲坠。
战阵最前方的高久力原本在与袁山的对战中已处于上风,但身后传来的一阵阵惨叫声,以及急转直下的形势,不断扰乱着他高度集中的精神。
高久力紧绷着那一张沧桑的脸庞,一声大喝,劈倒身边一名敌人,撇了一下左方的策应。
这群名门大派的人,平时争功夺利一个比一个厉害,打起仗来太让人失望了。
开始,在部族第一轮冲锋时,各派又是飞剑又是术法符咒,看起来气势恢宏、光彩夺目,结果在对方如雨般的飞矛掷来时,一个个只知道抱头鼠窜,连御出去的武器都顾不得收回了。
经过几轮的冲杀,各派逃的逃、死的死。从最开始的三千到现在的不足百人。幸好那个真武门的武云天还是个人物,虽然现在浑身浴血,但依然还在杀敌,死在他手下的怕不止千人了吧。
此时,满身是血的武云天单手拄剑,在人群中间微微喘着气,身边这百多人还是他以雷霆手段斩杀了数名身边想逃跑之人才留下的。
武云天看着十步外密密麻麻围着的敌人,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自入真武门以来,依仗着天资聪颖、天赋过人,从修炼到仗剑天下,武云天从来都是豪情万丈、无往不利。看着身上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时,突然感到了一丝丝不该出现在金丹修者身上的疲惫。
而此时,元河中一条奢华的大船甲板上,那本应居中协调的黄宝正舒舒服服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品着手里的香茗,对码头上那呼儿唤娘的人群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