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诺大的太极宫沐浴在金黄色的余晖之中。
寝宫之内,李二陛下难得的早早处理完政事,正赤脚坐在榻上,惬意的品着香茗。
厅内家具全用雕镂精细的香梨木,地席铺以织锦,装饰的古瓷、挂雕、屏风等物一应俱全,夕阳的光辉透过西边的窗子照进来,给厅里的陈设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清淡的茶香随着茶杯里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飘荡在厅内的空间,沁人心脾,令人静心涤虑、浑然忘忧。
李二陛下端起白瓷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热茶,任凭滚烫的茶水滑进口腔,品味着香茶征服自己味蕾美妙滋味。
此茶看似简陋淳朴,饮用过程也不似以往的“茶汤”那般工艺繁复、佐料多样,但讲究却一点都不少。水质、水温、火候、甚至泡茶的茶壶、饮茶的茶杯,每一道工序、每一件器具,都极为挑剔,丝毫含糊不得,否则沏出的茶水味道总会有些微不同。
而且这种清新隽永的醇洌,比之五味杂陈的“茶汤”犹有过之那个混账是怎么想到用如此方式来喝茶的呢
李二陛下一边饮茶,一边琢磨着这种新颖的饮茶方式会对这种新式茶叶带来多大的影响和销量。
即便李二陛下再是英明神武、睿智千秋,怕是也想象不出,此种茶叶会在未来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成为中原王朝的财政支柱之一,每年对于别国的强大的贸易顺差为中央带来无数的白银,甚至可以逼迫一个纵横七海的日不落帝国不惜借由鸦片发动一场战争……
想到此处,李二陛下不禁感叹,杜荷这楞怂文不成武不就,却偏生有个能生钱的头脑算是有一项本事吧,不过他惦记朕的女儿肯定是过分了。
虽然皇家不可能会缺了钱财,但好歹也算这子的一桩本事,聊以籍慰吧……
心里正对指婚一事有些遗憾,厅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
李二陛下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偷得半晌清闲时光,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
门外的太监轻声说道:“陛下,房相公求见。”
李二陛下的寝宫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大臣觐见都必须通传,在得到允许之后才准入内,但他的儿女则可自由出入。
当然,年长的比如李恪、李泰、李佑等自觉遵守君臣礼仪,并不敢因为李二陛下的允许而放肆。
房玄龄进殿的时候,便见到李二陛下独自一人坐在榻上,悠闲的品着香茗。“臣房玄龄,参见陛下。
房玄龄躬身施礼。
李二陛下展颜笑道:“不必多礼,且来尝尝杜荷那子弄出来的龙井茶,确实不错。”
神情凝重的说道:“臣奉陛下之命,已经对茶叶一物多方论证,得出的结论是……”
李二陛下也是神色一紧,急问道:“如何?”
房玄龄道:“若是操作得当,一年当不下于一百万贯的利润!”
李二陛下失声道:“这么多?”
房玄龄肯定的道:“还是保守估计。”
李二陛下默然不语。
好半晌,才从坐塌上站起,赤着脚,踱步到大殿的一侧。
那里的整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大唐舆图》!
李二陛下的目光掠过土谷浑、吐蕃,最终停留在东北角的那一片辽阔的疆土。
高句丽……
李二陛下看着高句丽的疆域,心底陡然升起一片万丈雄心!
那是隋炀帝杨广之所以断送大隋国祚的因由,那是无数中原健儿埋骨的沙场,那是成就千古帝王伟业的天然阶梯!
只要打下那片大大的疆土,他李世民就是比隋炀帝更加名正言顺的皇帝,围绕在他身上的一切负面影响,都将在这个旷世伟业面前微不足道。
这片从未被中央帝国征服过的土地,若是能被纳入大唐版图之内,他李世民的名字必将闪耀千古!
千古一帝!
这是何等的诱惑,一旦完成,又是何等的霸业?
足以让李二陛下朝思暮想、魂牵梦绕!
当然,若是杜荷在这里,必然会对这张《大唐舆图》嗤之以鼻——比例尺不规范、没有等高线……画的七歪八扭严重失真,也能叫地图?
没想到这子还是个生财能手,虽然自己不能独得100万,但是每年有0万贯的收入也不错了。
你这子还提供了马掌,自己的女儿说还分给了她一成酿酒的利润,虽然现在还没有实施,看来以后也是收获不浅呀,自己儿子也有,不过想办法把自己儿子那三成给抠过来。不知道太子和吴王殿下听到这个想法会作何感想?
翌日清早,杜荷晨练完毕吃过早饭,刚刚回到书房,武媚娘便入内通报,新丰县令岑文叔求见。
杜荷奇道:“所为何来?”
昨日才与那岑文叔提及收容灾民之事,莫非今日便有了回话?
这大唐官员的办事效率也忒高了点吧?
“奴也不知。”
武媚娘微垂臻首,有点受不住杜荷火辣辣的眼神,俏脸绯红。
杜荷被她娇媚的神情弄得心神一荡,想起昨晚两人颇有默契,天天自然而然的相拥宿在武媚娘房中。肌肤相贴、气息相闻,自然是好一番耳鬓厮磨、郎情妾意……
杜荷甚至差点擦枪走火……
过了年便十六了,算是成年了……吧说实在的,面对武媚娘这等天姿国色妩媚动人的绝世尤物,任凭杜荷的定力在出色,也是即将按耐不住。
若不是心里那点残存的理智让他知道身体未长成便急欲房事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怕是早就剑及履及,将这绝代妖精就地正法……
只是他心里残存的道德底线和后世所学的法律在克制着他内心的魔鬼,他也不知道在对方的诱惑下还能坚持多久。
岑文叔走进书房的时候,着实把杜荷吓了一跳。
原本那个文质彬彬、温文和煦的帅大叔踪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的邋遢男……
一件华贵的蜀锦常服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白眼珠布满血丝,散乱的发髻,脸上带着体力透支的灰白。
杜荷若有所悟,叹气道:“老岑啊,不是某说你,年纪也不了,更当注意节制才是。那事儿虽然很美好,但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不是?有时有度,方才是养生之道。子曰:少年不知贵,老了望空流泪,慎之,慎之……”
岑文叔哭笑不得,一脸无奈:“哪里有二郎说的那般不堪?某对于房事一向节制……”
杜荷便道:“太少了也不行,如花美眷正当雨露滋润,若是荒废日久,恐怕心生嫌隙,红杏出墙,给老岑你弄顶绿帽子戴戴……”
听他越说越不着调,岑文叔大汗,跟你个瓜娃子说得着这个?
毛儿都不知道长没长齐呢……
赶紧正色说道:“听了二郎的雄心壮志,昨夜某一夜未眠,深受触动。连夜将骊山东麓所有无主之田统计造册,其中包括山地、河谷、水田、旱田……共计一万七千余亩。”
说着,自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纸张,放到杜荷面前书案上。
“某已将这些地块审计清楚,四至分明,一目了然。只待二郎签字画押,某即刻入库归档,这些田地便立即成为二郎的私产。”
杜荷鄂然。
昨天才说了这事儿,今日一早便都做好了?
这可是一万七千余亩田地,大唐的官员工作效率都这么高吗?
杜荷接过这些地契,心脏扑腾扑腾的剧烈跳动。
一不心,自己就要成为上万亩田地的超级大地主了吗?
当然,这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山地荒坡……
可那也是地啊!
别人视为累赘、弃之不要的山地、荒坡、石岭……在他房俊眼里,特么统统都是钱!
山间土地耕作困难、浇水不易?
咱有办法!
没有金银铜铁等贵重矿藏?
咱能采出比那些更有价值的!
当然啦,心里的激动绝对不能再岑文叔面前表露出来,这老子也是个狡猾狡猾滴,说不得为了自己的政绩,就跟房俊坐地起价。
这么多的地,一亩便宜几文钱也不少了…“这块地是山腰那块吧?跟水渠的落差起码两三丈,根本浇不上水,种子都长不出苗儿吧?”
“还有这块,分明就是一条石岭子,你要我采石头砌城墙吗?”
“我勒个去!老岑你蒙我!你以为这块地我不知道吗?就在山间河谷那里,据说每年夏季都会被山洪冲几次,我要来干嘛,冲凉么?“山坡啊,不蓄水不蓄肥,草都不长几根……
总之,就是挑挑拣拣,各种各样的毛病。
买东西嘛,不挑毛病怎么好意思杀价?
杜荷心里暗暗得意,任你岑文叔再精明似鬼,还能斗得过哥们这个深受购熏陶的“剁手党”会杀价?
侃不死你……
岑文叔真的冒汗了。
急忙打断杜荷的挑毛病,苦笑道:“二郎……今日一早,某已经将二郎欲收容灾民的义举上报政事堂诸位相公,诸位相公也已报于陛下知晓。陛下对二郎心怀灾民、忧心国事很是赞赏,金口谕旨:将骊山东麓的无主之地尽数赐予二郎,且永不收税!二郎若是再这般不满,那说不得某就要背上一个阻挠救灾、居心叵测的罪名,二郎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