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凡一怒之下离开县令府上，心中却是没着没落，先不说凭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够报的了大仇，就连日后的衣食都成了问题。他从六岁开始读书，十余岁离家求学，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载，这么多年全都是在父母的照应之下，除了读书什么都没有学会，如今家破人亡，自己甚至连个去处都没，更不要提报仇雪恨了。

    想到此中关节，方慕凡不禁茫然了起来。人生第一件大事自然是报仇，原本切近的目标如今竟然变得遥遥无期。本来以他太学学子的身份，若是有人举荐，在郡县里任些官职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刚才一时激愤却得罪了县令，这一县的官员八成不会举荐自己了。

    寒窗苦读十余载，本就是为了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如今却是连仕途都难以踏入，那自己究竟何去何从？方慕凡可谓沮丧之极。

    失魂落魄的方慕凡漫无目的的走在微水县的街道上，却不心与一人迎面相撞。抬眼看去倒不是别人，而是县令的女儿石雨桐。

    “是你？”石雨桐一双美目忽闪忽闪的看着方慕凡，“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我们刚刚才见过，姑娘自然眼熟。还要感谢姑娘刚才替我说话。”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只有这个姑娘替他说了一句话，不管他是不是县令的女儿，这份心意他终究还是要感谢的。

    “我说的不是刚才，以前我们应该在哪见过，你叫什么名字？”石雨桐追问道。

    “在下方慕凡，区区一个书生罢了，唉！”说话间方慕凡不由得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悲从中来。5s

    “真的是你！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我们以前还是同学呢，只是后来你去了长安就再也没见过了。我对你可是仰慕的很呢。”石雨桐有些兴奋的道，可是看到方慕凡的脸色，顿时觉得自己太失态了。

    “对不起，我忘记了。”石雨桐羞愧的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衣角。

    “无妨，在下穷书生一个，倒是承蒙姑娘抬爱了。”方慕凡摆摆手，他现在并无心思关心别人的态度如何。

    “姐，快跟我们回去吧！”就在石雨桐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柳叔，我不回去，爹爹他太让人失望了！”石雨桐想到自己怯懦的爹爹就头疼，这样人怎么能做好一方父母？

    “姐，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老爷今天大寿，你怎么能不在场。”柳叔苦口婆心的劝导。

    “就算我回去还是要离家出走的，哼。方慕凡先我回家了，明天我再来找你！”石雨桐终于还是妥协了，却不想就这么放弃和传说中的才子相处的机会。

    看着远去的石雨桐，方慕凡只是苦笑，心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你倒是去哪里找我？这县令的女儿不是县令那般龌龊，倒是个磊落的女孩子。

    待到方慕凡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人围住了，是一群浪荡公子。

    “这不是‘传说中’的方慕凡吗，怎么落到这般田地？”开口便知这些人来者不善。

    这些人不学无术，经常会被家人拿方慕凡来作比较。他们不觉得是自己太差，倒是记恨上了这个全县闻名的才子。

    “这里哪里有什么大才子，只不过是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已。”

    这群人中不乏石雨桐的追求者，看到对自己丝毫不假辞色的石雨桐对方慕凡却这般热情，十分嫉妒。

    “请你们让开，我要过去。”方慕凡实在无心和这帮丑计较什么，只想离开此地免受聒噪。

    “哎呦，兄弟们他推我！”此时一个纨绔跌倒在地，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还敢动手，给我揍他！让他知道在这微水县谁说了算！”一群人对着方慕凡拳打脚踢了起来。

    被一群人拳脚相向，方慕凡却浑然不觉。虽说这一群被酒色掏空的纨绔子弟手脚软绵，但终究是有几分力的，打在方慕凡身上却不疼不痒，让方慕凡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丧失了痛觉。

    “以后不要让我们在微水县城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看到方慕凡不喊不叫，自己却打得手脚生疼，这帮纨绔倒也觉得兴味索然，拳脚逐渐稀疏，最后丢下一句狠话，灰溜溜的走了，留下方慕凡一个人莫名其妙。

    不知走了多久，方慕凡发现自己来到了熟悉的村落，曾经安静祥和的村庄，如今变得死气沉沉，到处是断壁，残垣，焦土，血迹，可以想象事情发生的那天，村子里是怎样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状。

    想到此处，方慕凡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他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让这帮匪徒不得好死。圣人所讲的仁爱，对这些人绝不适用。

    方慕凡来到自己曾经居住的院子，可能因为方铁匠夫妇无力反抗，他们的住所倒没受到什么损伤，一切就如同他离开时那样。

    昨日回来，安顿完乡亲们的尸体之后，他就在外面睡下了，根本无暇回到自己家里看上一眼，如今倒是有许多时间，看看这个曾经养育他多年的家。

    灶上的火早已熄灭，锅里还盖着几个馒头和几盘炒菜，仿佛一直等房子的主人前来享用，此时他们却早已如二老的尸体一般冰凉。

    方慕凡知道这是因为父母在等他回来吃饭，他没回来，却等来了塌天大祸。

    方慕凡脱下来的绸缎衣裳依旧挂在堂屋的衣架上，依稀落了些灰，应该是外面着火被风吹进来的。这件衣服方慕凡已经传了多年，是方慕凡赴长安求学的之前老两口非要给他添置的。

    “去长安就要有在皇城的样子，将来做了大官这种绸缎衣服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方慕凡清楚地记得父亲的话。

    他将绸缎衣服裹在身上，从锅里端出早已冰凉的饭菜，也不管这么长时间饭菜是不是已经馊掉了，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一边吞咽，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这些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穿不到父亲买的衣衫。

    入夜，方慕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中全是父母那慈祥的面容。父母一生本分良善，却不能善终。自己这些年在外求学，不曾孝敬父母，如今刚刚学成归来，想要好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却已经没了机会。

    “我无法报恩，却又如何报仇？”方慕凡恨自己无能，求学多年只落得个手无缚鸡之力。

    想到恨处，方慕凡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却听到轰隆一声，房顶竟然簌簌的掉下些土块，土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方慕凡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这还是自己吗？

    “我难道一夜间变成大力士了？”方慕凡决定去试试。

    他来到院子里父亲打铁的棚子下，找了一大块生铁，原本他根本搬不动的生铁如今却如同木块一般被轻松举起。

    “看来是上天垂怜，知道我没有能力报仇赐我一身神力！”方慕凡忽然对报仇充满了信心。

    “首先我要有一件兵器。”虽然父亲是铁匠出身，但多是打造一些农具之类，从未锻造过兵器，所以只能由他自己来了。

    点着了炉火，将铁块投入炉中，方慕凡就开始锻造他的武器。他原本想要打造一柄利剑，谁知道学艺不精，锻不成刀剑。忙了半夜，只锻出一杆铁棍。

    “长枪如何？”方慕凡心头一动，决定打造一杆铁枪，这也是现阶段他最有可能锻造出的除铁棍之外的兵器。

    铁棍他是不考虑的，他想要的是用利器刺穿匪徒，招招毙命，而不只是将他们打伤。

    终于，方慕凡锻造出了一杆铁枪，虽然枪杆不甚笔直，枪头不甚工整，枪尖不甚锋利，却也可以杀人了。

    抱着新出炉的铁枪，方慕凡实在是累极，便倚在铁匠棚里睡去了。

    这一觉方慕凡睡得很踏实，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手持铁枪将满山寨的匪徒一扫而空，将匪首的人头拿来祭奠全村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