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了。5s
没有风,灰蒙蒙的一片,大片的枯木杂乱的排列,舒展着奇形怪状的黑色枝桠,成群乌鸦在其间啼鸣,一股瘆人心扉的阴冷包围住她。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医院的楼顶吗?
她莫名的恐慌,再去拨打男人的手机时,却再无人接听了。
她抱紧孩子往前走,呼喊着丈夫的名字。
脚下传出枯叶被带动的沙沙声,前方有一只乌鸦被惊飞,一阵悲鸣展翅高飞。
黑乎乎的枯木像无数干瘦的手臂,重叠着,缠绕着。
枯木之间散落着成千上万的坟冢,无数的孤魂在其间飘荡。
她浑身战栗,真不该一个人来,这是一个圈套吗?或者是异时空?扭过头,来时的电梯井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枯木,像一只只烧焦的尸体。
她在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心头响起,“我在这,我在这。”
是她的男人,声音虚弱而无力。
“我来了,你在哪儿?”她在心中回应,鼓起勇气向前试探着走去。
一面走一面继续拨打电话,铃声竟然在不远的地方隐隐的响起。
难道你真的在这里吗?心中振奋快步向前走去。
她要去营救她的男人,那个虽然懦弱,虽然贫穷,但一心一意爱着她的男人。
穿过无数个坟冢,趟过厚厚的落叶,躲过无数的黑色枝桠,惊飞无数悲鸣的乌鸦,她抱着孩子向前。
压抑着心中莫名的惊慌。
手机铃声似乎在跟她做迷藏,时隐时现,距离似乎一直都没有改变。
她结过婚有过孩子,他和她是中学同学,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就好过,后来阴差阳错他们失去联系,她嫁给一个富商,衣食无忧,她却始终没有安全感,感觉很孤独,心灵上无依无靠,她一直在心底想着他,想他们在阳光明媚的夏日结伴游玩,沿着乡间路一直走到夕烟西下彩霞漫天。
一路野花飘香,青涩的果实挂满枝头,她感觉好美好浪漫。
三年前他们再次相遇,她毅然放弃一切,与富商离婚没带走一分财产,投入到他的怀抱。
他很穷,却依然那样潇洒浪漫。
她仿佛是一个初入爱河的女生,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
眼下这种美好即将不复存在,所以她要去营救。
她正思索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喘息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兽向着她靠近,她抱紧孩子哆哆嗦嗦的向着灰蒙蒙的雾气中望去。
影影绰绰的鬼魂在林间穿梭,孤独凄惨。
一个黑色的影子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众多鬼魂的后方,高大而突兀。
她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感觉它很高大,匍匐着正向她爬过来,缓慢而有力。
仿佛有很多只脚,又或者是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流着绿色的脓液,散发着腐肉的味道,缓缓的向她爬过来。
天地似乎在颤动。
那是什么?她紧绷的神经到了极限。抱着孩子的手在颤抖。
大气不敢喘一口。
孩子在她的怀里不安的扭动,似乎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
黑色枝头上的黑色乌鸦,纷纷逃离。枯树被撞击倒塌,黑色的枯叶纷飞,脚下的大地在颤抖。
阴冷的风一阵阵的吹过,夹杂着腥臭的味道,让她身心战栗,惊恐莫名,那究竟是什么?
脑中闪现噩梦一般血腥场景,去了壳的蜗牛有一张人的面孔,无数的触角将她缠绕住,尖尖的嘴巴正在撕咬她的孩子。
她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孩子正瞪着宝石一般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她伸手拍了拍他,然后抬头看向迷雾之中。
它足足有三层楼房那么高大,有无数只触角,乳白的身体近乎透明,似乎可以看到体内的肠子和器官。
它更近了,她已经可以嗅到它身上腐肉的味道。
她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越过枯木,穿过坟冢,趟过落叶。
生物的喘息声噩梦一般尾随着。在这个陌生的诡异的环境里似乎处处充满危机,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凭借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拼命的跑。
一个倒塌的墓碑将她绊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拼命的啼哭,这加速了那东西的速度。
或许对于它孩子正是很不错的美食。
她爬起来,用手护住孩子的脑袋,有几滴血,她惊恐的查看孩子的身体,只是轻微擦破一点皮肤,血是从自己胳膊上流出来的。她没顾得上这些,接着往前跑,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比她做过的所有恶梦都可怕。
背后的喘息声阴魂般如影随形,孩子的哭声和血的味道让它有些兴奋。
灰色雾气之中似乎不止它在跟随,好像还有别的东西蠢蠢欲动,偷偷窥视。
她裹紧孩子,四下扭头,巨大的影子不慌不忙的紧逼,似乎不着急一下子窜过来,将她撕碎消灭。
她从腰上解下皮带将孩子系在怀里,然后接着跑。
就在刚才回头的一瞬间,她看见那巨大的影子似乎在用力撕扯着什么东西,血肉横飞。
她抱紧孩子,脑中不断闪现着自己或者孩子被那东西撕裂咀嚼的场景。
该死的东西,一定不可以,她清除脑中消极的想法,继续奔跑。
一个黑色的树枝横在前面,她矫捷的低头躲过去,如同阿凡达电影中的女斗士。
离开那东西越来越远,她始终放不下心,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因为隐约间,她听到前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好像无数的老鼠在吱吱的叫又好像无数的人在窃窃私语。
她停下来,不敢冒冒失失的冲过去,回过头,巨大的影子已经很远了,他或许发现了更好的食物,正在血腥的屠戮,前方灰色的雾气中除了黑色的干尸一样的枯木之外,好像有密密麻麻的球形影子在蠕动,像内脏像肉瘤鲜红色无边无际的潮水一样涌动。
一颗颗树木被折断,乌鸦和其他黑色的鸟悲鸣着逃匿,坟冢中的鬼魂纷纷藏匿。
是什么,又来了什么鬼东西,她停住喘息。
巨大的恐慌和莫名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
她看清楚了,前方那密密麻麻的球形物体,竟是一个个顶着人脸的虫子,人类的面孔虫子的躯体,它们许是嗅到了血的味道,正匆忙的向着她赶来。
坟冢被掀开,骨头被撕烂,棺椁被啃咬。
这群人面虫所到之处夷为平地。
她要崩溃了,后面有不知名的软体动物,前面有密密麻麻的人脸虫子,这下完了,她要死了。
她想起男人背后的脸,想起婆婆胳膊上的脸,这东西不会是从人身上钻出来的吧?
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响亮,这让那些虫子更加兴奋,从四面八方从树上,从坟墓里,从尸体里爬出来,向着可怜的母子围过来。
它们会爬过来吃掉我的孩子,然后爬进我的肚子吗?
不能,我不允许任何东西伤害我的孩子。孩子的不安刺激了她深陷恐慌的大脑,向左,她拼命的向左跑去。
后面那些人脸潮水一样向着她涌过来,跑,跑,跑。
一张脸从树上弹出来,落到她的肩膀上,她尖叫,拼命的拍打,那张脸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抓破了她的衣服扯破了她的肌肉。
她尖叫,噩梦一般的尖叫。
如果我死了,我的孩子也会被这些东西撕裂开,从头到脚一分为二,肠子和肝脏散落在地上,片刻间就会被蚕食一空。
不,我不能死。
她一把抓起来那张可恶的怪脸,张开嘴巴拼命的将它撕裂开,如同在啃一块难煮的牛肉。
人脸一声嘶鸣,四只爪子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
她吐出带着腐肉味道的血,一把将它甩在地上,狠狠的剁上一脚,将它碾碎,抱紧她的孩子接着跑。
如同发疯的猛兽。
一具被虫子从坟墓中拖出来的尸体将她再次绊倒,干瘪的头骨瞪着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她,无数只蚰蜒从干瘪的五官中爬出来,向着倒地的她蜂拥而去。
她挣扎着爬起来,枯枝划破了上衣尖锐的石块划开她的脸。
她看上去无比狰狞,趔趄着往前跑。
逃出去,为了她的孩子。
在她几乎要虚脱的时候,前方出现一道光。
红色的光。
一座高大的祭台出现在她的面前。
方形巨大的台子,四角由四只黑色的石兽匍匐着托起,祭台的中间有一根高大的雕像,面目狰狞,红脸红发,散发着丝丝的鬼气。
这祭台似乎是禁地,那只巨型软体怪物和那些人脸虫子远远的围拢不敢靠近。
孩子止住哭泣,四下又是一片宁静。
她靠在一棵枯树边上,大口喘着气。
望向祭台,祭台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一步步的靠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张淳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不由自主的抬腿踏上石阶,一步又一步。
随着身体的升高,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
“这是一个圈套,不要上去,不要上去”内心一个声音在呐喊。
“我在这里,上来,,,,救我,,,”另一个声音也愈发响亮。
孩子不安的扭动着身体,手紧紧抓着她的身体,生疼生疼。
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她终于登上了祭台。
青石板的地面古老斑驳,巨大的石像满布灰尘,红色的面孔正对着它,眼中渗透着逼人的邪气。
她躲开石像的威压,用目光搜寻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正躺在那里,边上还蹲着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