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羽他们走来，李燚将注意力转向了妖。

    被黄灵儿推着的妖，面色已经红润了不少，想来这些天她恢复得还不错。

    “都处理好了吗？处理好了咱们就上车吧。”等几人过来后，李燚淡淡说着，转身率先上了车，叶子抱着白猫，紧随其后。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妖一眼。

    南华军的军用吉普就停在门诊科外面，等上了车，李燚轻轻阖上眼对叶子道：“我是真的很想来一根～”

    叶君颜叹息，从白色卫衣里掏出另一包烟，递给李燚。

    李燚睁开眼睛，诧异地看了看叶子。

    他突然记起三年前分别的前夜，叶子大晚上过来找自己，他神经兮兮地带着女孩儿大晚上去爬香山，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没烟了，于是又带着叶子跑下山去买了烟后，才重新爬山～

    那晚香山上，叶子倚着他肩膀，听李燚说他很喜欢在高处看这个世界，会猜想熙熙攘攘往往来来的人们，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会奔向怎样的下一站……说到最后，他半开玩笑地‘要求’叶子，以后你来找我，记得给我带上一包万宝路哦，不然再发生今晚这种事，可真的很煞风景呢～

    李燚记得，当初他说这句话时，叶子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细长睫毛眨啊眨的，可爱极了。

    那晚之后，他们便分别了三年。

    叶子醒来的时候，李燚已经登上了圣玄号，南华军开赴火星，壁垒之战一打就是三年。这些年来，他有记起过妖的温婉明媚，有记起过青涩年少时公交车上偷偷闻妖体香的满足～

    可他何尝没有记起？香山上倚靠着自己肩膀的女孩儿，她有着长长的睫毛；何尝没有记起？斯德哥尔摩少女被自己劫持的那段日子，总会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自己；又何尝没有记起？自己驾着‘天罪’撞向京城的那头九百足时，回头不经意间看到女孩儿抱着柔，奋不顾身跑向战场……

    “喏～你不是说过，以后来见你，记得带上一包万宝路吗？”叶君颜递给他白色包装的万宝路。

    这种包装的万宝路很经典，已经使用了七十多年～也是李燚最喜欢的那款。

    李燚接过香烟，关于妖对接走她的男人緘口不言的恼怒，被冲淡了不少。

    这一刻，他好想把叶子拥入怀中～

    开车的南华军士发动了车子，李燚点燃万宝路，尽量不让烟雾飘向叶子那一边～

    另一辆车，万琛上了副驾驶座，黄灵儿妖和妖奶奶坐在后面。

    妖抱着一个洗得退了色的龙猫玩偶～玩偶肚子上绣着“仙女”三个字。

    万琛认得龙猫，那是很久远的回忆了——当时李燚和自己借过五十块钱～说是给女孩子买礼物。

    那个礼物，就是‘仙女’～

    当年借五十块的李燚，会不会天天看着物流信息～翘首以盼‘仙女’能及时到货，好在她生日当天，献上一份惊喜？万琛不知道，但他明白，当年送女孩生日礼物都需要再借五十的李燚——那份不管是青涩还是纯真的赤子心，不知道已经被埋在了十年中的哪一年～

    “他为什么不问我？”车子发动时，后座上的妖突然转头问黄灵儿。

    “啊？”黄灵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也明白了，妖是在说昨晚有人接走了她的事。

    “你不是不说吗？”副驾驶座上的万琛听她又提起这事，心情烦躁起来。

    “他不问，怎么知道我不说？”妖情绪激动地冲万琛说道。

    黄灵儿抓住妖的手，心下凄凄。

    原来她之所以不说，是一直在等李燚亲自来问～

    “说不说问题不大，翔翔和燚已经确定得出庭陈述了。”万琛说着——他心里有愤懑，语气多少有些不客气。

    据说李燚昨晚喝了不少，还和叶子在街边吵了一架，可凌晨三四点，却仍然去了医院～万琛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处理医院里的那‘东西’，不就是因为妖吗？

    可她倒好，有人来接她，她就跟着别人离开了，她并不知道因为这个，李燚他们完全陷入了被动。5s

    “那个被害者，是隔壁病房刚生育完的姐姐呀～”妖黯然，她看到过那位姐姐的宝宝，是个可爱极了的女孩，却在出生不久，便没了妈妈。

    “那你觉得，是燚和翔翔杀了她咯？”万琛不满道。有些事不便告诉妖，但她对两人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妖不是那个意思！”黄灵儿忙帮腔。

    妖低下头，微微啜泣起来。

    “道歉！”黄灵儿怒不可遏，喝令万琛道歉。

    “对不起～”万琛听到啜泣声，蠕了蠕喉结，终于心软开口。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像吃了枪药一样？”奶奶皱眉，显然很不满万琛的不礼貌。

    “对不起奶奶～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和李燚杨羽他们心情都不好，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和妖见谅～”万琛再度道歉，对妖的奶奶，他素来印象极好，虽然只是从杨羽李燚口中有过一些了解，但对妖奶奶，他总归是很尊重的。

    “对了！听妖说前天你就和李燚大晚上在医院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东西，甚至还弄出什么符咒桃木剑来，今天凌晨，翔翔都回家了，我原本以为李燚也已回去休息，可最后他们居然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黄灵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事……你还是问热翔吧。”杨羽捏了捏鼻梁，并不想解释太多。

    “好了，别哭了，乖啊～”黄灵儿轻声安慰着妖，也不去追问其中的猫腻。

    “听说，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儿～三年前你们在京都的时候，就一直粘着他是吗？”妖擦了擦眼睛，问万琛道。

    “不存在粘着不粘着，南华军全体上下，都很喜欢叶子。”万琛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心里想的却是：三年前？三年前李燚在你心里有多重？

    的确，三年前，是她嫁给白先生的三年前，是李燚远征的三年前，是杨羽和黄灵儿不得已分开的三年前，也是叶子哭到失语的三年前～

    有件事李燚不知道杨羽不知道，而发哥哥和万琛却知道。

    当年李燚背着叶子从香山下来后，将她塞进了她哥哥的车里，然后便和杨羽登上了圣玄号，率先出发。

    那时在地球多驻留了几日的万琛和发哥哥接到过叶崇的电话，去探望叶子……彼时的女孩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两天～只有柔陪着她，他们见到她时，她竟挂着泪痕，患上了短暂的失语症～

    万琛说南华军全体上下都很喜欢叶子～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美丽的面孔，好像只要李燚在的时候，她都笑得甜甜的，甜得甚至能化开见过她那种笑容的每个人的烦恼～

    车子驶进了别墅区。

    南华军建军的资本，来源于南华集团。降临之战初期，人类根本无力抗衡墟遗者，这些强大的外星入侵者甫一降临，便对人类进行大抓捕大屠杀，061年十月，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不堪回首的一段黑暗时光，史称“十月祭”的黑色恐怖中，人类死亡人次达到惊人的十二亿！

    那段岁月里，人们终日惶惶，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某天睡下后，自家所在的地底，就钻出一头庞大百千足怪物。

    后来李燚解构了墟遗者～在报告层层递交的等待过程中，他们几人也并非无所事事，他们研制了一款通过红外线感应墟遗者存在的仪器～仪器能贯透地下一千米，当时凭着这项发明，他们赚了一大笔战争财。

    这笔钱，成了后来南华军iisir研发及在早期降临之战中的军需基础。

    后来南华军投入壁垒之战，地球百废待兴，南华集团背靠南华军，进入了一段时间的野蛮扩张。

    时至今日，南华集团已经成为一个集科技开发，火星改造，远空贸易，新能源产业为一体的庞然大物。

    遵市的这片别墅区，便是南华军在两年前启动，一年前完工的项目。

    别墅区占地五千亩有余，除了修建别墅以外，还建有大量电梯房，建立的初衷是对南华军全军进行安顿，所以区内独自成城，百货商场、学校、医院、公共基础设施（如养老院疗养院等）、餐馆等一应俱全。

    然而如今壁垒之战才结束，进入了谈判阶段，所以南华军大部仍驻扎在木星到火星绕日轨道间的第十二到十五号空间站，是而别墅区没能繁荣起来。

    一年来，南华军因伤提前退役的军人带着家属陆陆续续住进，也多少为这里带来了一些人气。

    人工河、高端智能公路、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绿化面积……甚至军车一路驶来的蜿蜒路上，妖还看到了占地极广的体育场和高尔夫球场！

    人言南华集团富得流油～这些年，西南因为降临之战前属于欠发达地区，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战祸影响，而降临之战结束后，又因为南华集团的鲸吞牛饮式扩张，从而直接带动了整个西南政区的发展～

    若说繁华，西南俨然已经走在了共和国华夏行省前列，只不过比起京津一带，泸浙一带，还是有些差距罢了。

    妖知道黄灵儿杨羽很有钱，不过她们之间的往来从来不建立在经济上，所以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这个自己多年的好闺蜜，竟然壕得令人发指。

    “你的伤其实最需要的是好好将养，本来我就想把你转到这边的疗养院，因为怕你有心理负担，所以一直没提，医院出了那档子事后，我终于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啦！”黄灵儿笑意盈盈地对妖说着，语气中暖暖的尽是关怀。

    “你不要担心费用的问题哦！南华集团内部，姓李的占股百分之二十还出头呢！这点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啦。”黄灵儿凑在妖耳边说着悄悄话，她的话若是推前一天说出来，或许给妖留下的便是羞赧和甜蜜。

    可是现在……

    察觉到妖脸色并不好，黄灵儿继续悄悄在她耳边说道：“你还记得昨晚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妖当然记得。

    已经错过了十年，如果还愿意继续错过，那她无话可说。

    妖却突然在心里问自己，她爱李燚吗？李燚还爱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