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
房屋内极其雅致,清一色的典雅之物,帘子遮挡在前阁门处,那一琉璃云腾之景在丝竹帘上栩栩如生。
乃,上厅之坐。
邢公馆等人皆在茶楼,此时华懋饭店所在的房间里早已经布了在场的伪象。
只见邢继恒一身长袍马褂端坐在上堂主坐,五姨太四姨太皆在邢继恒身边旁候。
几个手下带着绑架的人儿轻车熟路的上了楼,现如今能在上海这么绑人不留余迹,邢知筠甚是清楚此行人的来历。除了徐浣清,便是邢父。她摸了摸身上绑着的结扣,便知是邢公馆的手法,想到这儿,她便没有挣扎,等着见到父亲。
见把人送到了邢继恒面前,两个手下解开了身旁邢知筠身上残留的捆绑绳,绳子的解扣打的甚是不勒身子,完全避开了肩膀的余伤,但又无法让人挣脱。此番是三叔特地叮嘱围绑的两人,让他们极为心别伤了要紧的人儿。只见两人轻扯下她头上的黑蒙布,随即下去候着。
黑蒙布刚扯下些许光亮,径直的阳光不留情般入眼,不由得她缓了缓才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目。一眼望去,只见面前的两位女子映进眼底,她面容之上的欢喜余色渐渐欲出。
邢知筠立刻会意上前,一下子环手拥住面前的五姨太,脸上浮上一抹笑意对两人话道:“四姨娘,五姨娘。”
五姨太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脊,不禁红了眼眶,如心疼怜惜般呜咽道:“离家这几年,君儿受苦了。”
邢知筠松开手,望着面前的人儿:“不苦,只是让各位姨娘与爹担心了,妤君的错。”
四姨太早已经梨花带雨,一下握住邢知筠的手不禁落泪话道:“你这姑奶奶真是要吓死我了,我生怕说错一句话你有个好歹。”
邢知筠如释然一般,笑道:“还好,四姨娘一向聪明,打牌眼疾手快,知道我点袖子的意思。如果你不说点干货,何擎不会打消疑心放过你的。”
“你这个臭毛病,谁不知道。你四娘也跟着你爹见过世面的好不好。你晓不晓得你四娘我也有良心的好吧。几个姨娘看着你长大的,虽说我经常与你拌嘴,但是关键时候你四娘还是可以的呀,我哪能出卖你这个姑奶奶。”话语刚落,四姨太轻抬一手掩着面,清泪挂在那白皙的手上,似是埋怨面前的人儿,但话语之间满是担忧与怜惜。
听着四姨太的话,邢知筠只觉得一阵温情之意覆于心间。
邢知筠抬手轻柔般拭去四姨太面颊上颗颗晶莹的泪水,那纤细略透寒意的手触在面颊,只由得四姨太心头一番覆暖,哭的是前胸贴后背的疼。
邢继恒抬眼两人,温和般开了口:“老四老五,你们先下去,我要同妤君说几句话。”
转眼,屋内只剩了邢继恒和邢知筠。
邢知筠立刻跪在地:“江口野心昭昭,不会轻易放您离开上海的,女儿害爹此番涉险,连累家里,是女儿不孝。”
邢继恒见面前的人儿,担忧的满眼下尽是尤怜,轻声话道:“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爹我还没老,既然能来上海,自然有出去的门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反倒是你,一点也不让爹省心。”
邢知筠默默垂下头,轻声话道:“女儿离家让爹惦念了。”
邢继恒看了眼她,呵斥话道:“你知道你上次差点折到上海的消息传回家,我有多担心吗?”虽满是呵斥,但却话尽了担忧之愤。
邢继恒又道:“妤君,爹已经给你物色好了。人是当年起家时,与我一同经商上多年好友的独子。人不错,家风严谨,端正有礼。正好,你嫁过去也好收收心。”
听罢此话语,邢知筠立马抬起了头,话道:“爹,我不嫁。”
徐浣清得了邢知筠被人绑到茶楼的消息,不由分说匆忙赶来,面了楼厅候着的三叔。三叔自然知道上海前阶段发生的事,见是徐浣清亲自前来,相视一眼三叔便点点头示意放他上了楼。此番来了茶楼,他正好落步在门外,两人话语据悉传入耳畔。
邢继恒劝慰话道:“多大丫头了还不找人家,不能再跟着徐浣清没个着落了。你以为徐浣清是什么人,仇家无数树敌无数,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他这个位子。他坐的位子又是承载了多少人的命换来的。妤君,听爹一句劝,跟爹回天津去完婚。”
邢知筠面色一改脸色一慌,顺势扯了个谎:“我我我已经失身于他。”
听到她的话,在门外的他眉头不禁轻皱,这丫头为了逃婚还是真的什么谎都敢扯。
邢父抬手便要打,徐浣清立刻会意走出来抬手将她挽于身后,他的出现,让她甚为一惊。邢知筠见父亲此面色势头,紧躲在他身后不肯露面。
见面前的人被放进来,邢继恒虽气愤,但是想起三叔疼妤君,却还是忍下了。但虽是徐浣清在此,邢父也未给他留了半分脸面。
邢继恒对面前的男人呵斥道:“你给我滚开,要了我的丫头不娶。”
徐浣清温声劝慰话道:“邢先生莫动怒,皆是浣清的过错。您的一切刑罚浣清受着,只求您不迁怒于知筠。之前是浣清想的不周到,本想着婚姻大事须得求知邢先生决策,可知筠又说等抗战结束再操办婚姻大事,这才耽搁下了。”
她听着他前面的说辞甚是满意,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他说到这儿,未想到他居然这么会圆。
却不想,自己被他圆过头了。
谁知他未说完,绪着刚刚的话:“但此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必听知筠的。若邢先生同意,浣清即刻命人下聘礼,迎娶知筠过门。浣清深知立场不同,时局动荡,但浣清会拼尽身家性命护知筠一世周全。”他的话斩钉截铁,字字入心。
她看向他,惊了不少。
心中忽然覆上了一抹说不清的温情之意,与各种俱来的五味杂陈交杂在一起,无法言喻。
随后她面色一改,支支吾吾的答道:“不行,军统局规定战时特工不许结婚。”
现如今日本人对邢继恒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华懋饭店那边瞒不了多久,邢继恒的住处不能让人得知,徐浣清将邢家临行的几人安置在了另一处别人不知闲置的公馆楼。
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也徐徐落下,丝丝缕缕的晚霞透着一抹淡雅的玫瑰色,甚是沁心迷人,但过多久又被即将到来的昏暗夜色取缔吞噬的无影无踪。
果然,再好看的景色,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邢家的人准备连夜动身回天津。
一楼,在一间未开灯的房间内,折射的夜色映的屋子略微渗着光亮,映着人儿的脸庞。
被月色映的,只见那面容愈加的清晰,眉间微微皱着,可以看出来她心中的不舍。
虽然邢知筠驳回了回天津的商议,但临行时,邢继恒终究还是有话要嘱咐的。
邢知筠跪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人儿轻声话道:“爹,你保重。”
坐在椅子上的邢继恒叹了口气话道:“既然如此,你们两情相悦。浣清你又答应以后好好待妤君,今日你们俩给我磕个头就当是定下来了为夫妻,等到时机成熟,婚事补办也不迟。”
只见邢继恒话语刚落,她刚要解释着,此时身旁站着的徐浣清不由分说便低下身子决绝般同她跪向面前的人儿,她转头看向身边近在咫尺的他,面容一下子楞住了。
他是何等孤傲到骨子里的人,她没想到,他真的会为了她跪下。
她刚要言语,他便伸出左手按住她的头一起磕了头。那双略带寒意的手,意间有些轻柔且带着占有的势头。
那极朴素的一个仪式,既简单又不失庄重。于她,或是青涩般的恍然。但于他,那是对她的一个念于心头的承诺,也是一生的执念之至。
只见邢父欣慰了些许,满意的笑了笑,起身扶两人起来。
他看了眼两人,似是释然了许多。随即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只见眼底有些许的湿润,不经意间抬马褂袖子微微拭去,抬步便向门外走去,唤了声:“阿三,我们该动身了。”
看着邢继恒渐渐离去的身影,邢知筠声皱着眉对他道:“你这谎圆过了。”
徐浣清抬手搂住她的腰身,话道:“你搭好的戏台子,当然要陪着你唱完。难道让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为你的事忧心?”
邢家人的车远去,从上海到安然上路,一直是徐浣清的人在旁保护。
邢知筠看着离别远去的车,眼圈渐红,万般心酸涌上心头,似是和自己一般默默话道着:“后来我也想了,要不是我爹放手我能出天津吗?”
看着她的样子,他轻唤了句:“妤君。”
“谢谢你,浣清。”她垂下眼眸,渐渐沉了些许的绪光,添了几抹的暗淡。
他微微弯曲着指尖,轻刮了下她的面颊,随即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漾上一丝甚是好看的弧度,浮上一抹浅笑。清隽的双眼里透着柔柔的微光,似是哄着她般打趣话道:“你掉眼泪,我的娇妻可就不好看了。”
会意了他的话,她的面容上似是被占了便宜,抬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维系不吃亏一般话道:“谁要答应嫁给你了。”
她轻抬着的容,渐渐望着她那清澈如水的眸子,确是能让人稳下心绪,心安些许。
只见他看着面前的人儿话道:“怎么,你不认账了?我徐浣清这辈子只跪双亲,你现在是我夫人。”男人轻皱眉,那被夜色映的朦胧的面容下,渗透着些许若隐若现的柔情。
邢知筠轻抬眼看他吃亏的样子不禁一笑,似是不讲理般话道:“对你,我还就耍赖了。”
“妤君,你还记得那天下雪你问我的那句话吗?”他忽的问道。
“记得啊,那天你说这世间本就没什么说得清的。”她应答着,徐徐道尽后虽是面容释然,却心中还惦念着那日他应答了她的话。那日她听罢后,心中说不清的些许失落,那抹五味杂陈在心中复起渐升。
“那天并未言明,其实我要说的是,涩年初遇,佳人惊鸿一瞥,初见便是钟情。”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尽是柔情,止不住让人深陷,他的话说的极其认真,毫无轻佻之意。
她抬眼看向他,心头忽的有了一丝悸动,她不知为何,但好比之前失落的那几抹五味杂陈,心中好些多了,甚是有些不清头脑拎不清思绪的欢娱。
他看着她的样子,心绪良多。
阿筠,既然事已如此,于险境,躲也无用。上天未避你我,倒不如把你留在身边,尽力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