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棒球帽戴黑口罩的男子

    平安夜前一天，1月日晚。葛曼丽死在那天，黎名说遇见我也是在那天！黎名来找我那表情那问话像是要找很久没见的朋友吗？顺着这思路想，我对黎名登访的怀疑已不是杯弓蛇影。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突然来访并且让人摸不着头脑地绕来绕去地问我，并不是想找到与我一同的他想不起来的所谓朋友，而是想确认我在那日的行踪，想确认我就是凶手强奸犯！

    我崩溃了，人虚虚地瘫于靠椅，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对面墙上油画里大头的笑脸从画中飘到我周围，变得狰狞可憎，似嘲笑、似冷笑、似纵笑、似狞笑、似阴谋得逞的满意的笑，就是不似同情的笑、宽容的笑。

    我只得闭上眼，让他们消失。无眼前的景象，知觉在乱象中。我刘友友一路走来一路错，错得见不到底线，但也万不会错到十恶不赦。我没有杀人，没有！我没有杀人的动机，我没有强奸，没有强奸的理由和生理、心理条件。我不会对葛曼丽下手，我恨过她、鄙视过她，但从未产生杀机，我视她为性幻想的对象，但也从未产生动粗去性侵害她的一丁点念头。

    那么，平安夜前一天，1月日，我吃饭吃到几点？一般来说一顿饭至少搞到八九点，我吃了多么迅速的一餐饭？发票上是不可能标有离开竹琪的时间的。那么，我是和谁在一起，谁来证明我晚上八点还在竹琪而不是在犯罪现场？还是根本没有和我一起吃饭的人，仅我自己一人匆匆在那里消了费，制造一个不在现场的假象，又匆匆赶到犯罪的现场？竹琪，竹琪，竹琪，与希尔顿酒店不是只隔着一条六道宽的芙蓉马路吗？

    不行，我必须好好想想，我必须搞清楚搞明白还自己清白，必须的。

    又开始想了，我上班想下班想坐马桶上想坐电梯想躺沙发上想躺床上想睁眼想闭眼想，我找同事问找家人问找朋友问找同学问，问我在那天他们有没有和我在一起，所想所问皆妄然。

    我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事发地点，方保罗那句话提醒了我，我驱车来到碧翠园区地下车库。一脸严肃，我出示了在火车站弄的假警官证，谎称自己是公安还要了解些情况。保安立刻把当天值班时如何在安全通道的楼道里发现尸体的过程向我详细交待。令我意外的是，他们说发现死者时，死者是穿戴整齐的，并非我想象的那样，曼丽的裤子被扒，下体外露不堪。

    我要他们把当天的监控录像再调出来给我看。

    我心惊胆寒地看到了两个机位摄像头的录像。一个镜头里显现的是：一台黑色奥迪a4开进车库，停下，却没下人。那台车款式及颜色和我的一模一样，我现在这台是前年公司给我配的。只是镜头里反光令最后两个号不明，显示的仅是a9，后两个号呈白炽，放得再大也徒然。不一会儿，曼丽的宝马入库，停在离那台车不远的靠镜头的地方。尽管是俯拍，我一眼能认出是曼丽，只见她从车上下来，一手拿包一手拿手机走出画面。紧接着一个戴耐克棒球帽和口罩的男子从那台黑色奥迪a4上下来，也随后走出画面；另一个镜头是安在电梯里的，俯拍，冲电梯门。显现：门开，曼丽正要上电梯，那个戴棒球帽的男子上来左手按着她的手，右手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走，几秒的时间。

    连贯起来：戴棒球帽戴黑口罩的男子，下车，尾随，拖走人。从衣着用车及手法，不像是个无业游民，像是个有准备有预谋有点身份的人。这人的样子看上去很壮，从第二个镜头里所见，他高出曼丽很多，身高也至少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多的样子。不是我，我一米七不到，高不出曼丽很多，曼丽一穿高跟鞋，我们几乎一样高。当然，我也没那么大的块头，我和凶犯型号根本不对。看罢想罢，我舒得那口气，叫一个畅，我成功地排除了自己的嫌疑。这或

    许是之后黎名再未来找我的原因，否则，我仍然会被莫名其妙地问来问去，最终还会被他带走。但黎名又怎么找到我的？不是说现场没曼丽的电话吗？即使有，我也与她毫无联系太久。难道是那台车？他们通过车牌查到了我？这个可能性最大。事发后，公安查案从多种线索入手，估计车成为他们最大或最后的线索。如果说车牌上两个数字看不清，他们会一台台地排查。从湘a900到湘a999，一百台车。这百台车里，奥迪a4在长沙应该没多少台。这样范围一缩，慢慢就查到了我这。

    但，是不是他们查过的人里漏掉了某位，因此忽略了对某个人的怀疑？现在黎名等查得怎样了？唉，懒得去想了，我自顾不及，没准人家又查到

    我这来。我不想再想。再想，正常的工作生活会被打乱，人死得还快些——

    还有十多天就春节了，满世界竞相制造过年的气氛：车比往常更堵了；商场挂“福”了；肯德基开始放中国娃娃的新年歌了；公司开始要各部门交年终总结了。我也被感染，更积极地卖力地做年底的好多事，争取我管的这部门评个先进，搞个大红包。曼丽之死带来的难受只能被挤到可以容纳的空间以外。1月9日，公司年终总结表彰大会在新省政府附近的豪布斯卡大酒店二楼会议厅召开。我管辖的部门被老板奖二十万，他们和我都喜饱了。看着阿球容光焕发喜洋洋的脸，我怪怪地道不明是何味。

    会议结束，大家准备到三楼尾牙，老板和几个董事先上电梯，就在我和阿球一行欢乐地踱到电梯口时，黎名不知从哪冒出来，随行还有两人。我被吓了一跳，黎名似没看到我，直冲阿球，表情严肃跟涉案剧里公安办案一模一样。黎名说：“何球，你涉嫌杀人，这是刑拘证。”说时，后面那位便衣已展示

    刑拘证。我拿出平生最厉害的速读本事，上面大概意思是阿球是009年1月日碧翠园地下停车场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009年1月日？碧翠园地下停车场？曼丽不是死在那吗？这这这，那那那，有没有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