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槽槽槽!”

    望着门外改天换地的景象,舒想难以置信的退后两步,再度望向落地窗外。5s

    依旧是一派正常的模样。

    于是他再扭头看看门外,又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窗外。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也顾不得童时羽那儿老早就响起的极具报复感的银铃般的笑声。

    对陷入人生自我怀疑的舒想来说,现在她的笑声打击力度不亚于杠铃。

    他默默地关上了门,走回了座位,坐下。

    又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

    望着门外一片苍茫无边无际的大漠景象,他陷入了沉思。

    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

    “好啦!别试了,再怎么试……哈……你看到的也是这些。”

    实在是笑不动了的童时羽喘着气对傻站在门口像石乐志的少年说道。

    哦,不是像石乐志,现在的舒想大概是真的石乐志。

    他木讷的走回了座位,再度坐下。

    却没有再试图站起来。

    ——

    “不好!童家人把他带出了画中界!”

    张怀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对面前的男子说道,也顾不得想现在的情况是短短几秒钟就赤裸裸地打自己脸。

    没有交流,只见那男子骤然冲天而起,如一道黑光掠向远方。

    张怀珏也不在意,他们之间配合的默契不需要言语。

    男子离开后,他起身走向地下宫殿,要去见一见那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和童家达成协议的人,那个创造了画中界的人,那个当代画圣。

    托这位画圣的福,他留下的很多后手没了用武之地。

    他们离去的看似平淡,但几分钟后,整个厅堂突兀地化为芥粉,随风而散。

    显得怒气极盛。

    ——

    “笑够了吗?笑够了就和我说说怎么回事。5s”

    舒想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对面笑得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显得贼开心的少女。

    少女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趴着,肩膀依旧一耸一耸的,却没发出笑声。

    终于,舒想发现了不对。

    “你……在哭?”

    这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要哭啊?笑着笑着笑ry了吗?

    就在舒想手足无措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突然起身扑到了他怀里。

    软玉温香满怀,本该是一番旖旎的风情,舒想心中却有某根弦被触动了。

    他轻轻地搂住怀中的少女,没有多少欲望,仅仅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熟练的动作,就好像这样做过千百次千百年一样。

    他感觉到了胸前的衣物被少女的眼泪打湿,感觉到了她无声的歇斯底里,感觉到了她颤抖的身躯,感觉到了她心中那千百年来的悲伤和委屈。

    看着怀里宣泄悲伤的少女,他莫名的有些愤怒,想要将一切令她难过受伤的人事全部摧毁。

    很奇怪的感觉,不算是舒想的本意,但他的大脑和心脏却好像一直记得,今时今日,这种感情再度爆发出来。

    心中,意难平。

    ——

    六千年前。

    神明大陆第一大国华禹国的西部祖山——昆仑山,有一道火光冲天而上,直跨无数万里冲向中部祖山——不周山的根脚。因神话时代水火二神争锋,不周本就有损,此次过后,不周倾塌,天地换面。此后百年,华禹国国祚尽断,哪怕是华禹国前国主,五帝之一的禹再度出世,携当年的定天九鼎出手,一样阻止不了国土分裂,乱象四起,天灾人祸,和民不聊生。

    又百年,几试无用,禹以自身半数修为和定天九鼎为祭,堪堪阻止了华禹国国土崩裂,只是自身实力暴跌却成为诸王群起而攻之的导火索。

    禹历一千八百三十四年,群雄并起,各诸侯割据华禹国领土自封为王,禹无力阻止。5s

    禹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华禹国常庭军内部分裂:

    一派主张灭王侯,平公卿,以战争换太平,是为主战派。

    一派主张遵从国主御令,不可轻举妄动,是为保守派。

    禹历一千八百三十七年,禹发布御令,宣称闭关疗伤,国事交由司天监处理,国师翥骊掌权,宣扬天下共治,诸侯蠢蠢欲动。

    一千八百四十年,世人意想不到的是,率先发动叛乱的不是各个诸侯,而是常庭军主战派。

    说来也怪,这次影响后世的叛乱,起因是一个的百夫长。禹历一千八百三十八年,他领着下辖兵卒巡视国之边界时路过大泽之地,偶见蛟龙起陆,死了不少人。

    当晚,他默默地坐在半山腰的营地里看向无尽绵延的远方。

    不知为何,当了差不多半辈子的兵,勉勉强强混到百夫长这个职位的他,再有两年就要就要退伍的他,在历职期间未见过什么重大战斗的他,忽有所悟。

    虽然现在这世道,乱是乱了点,但这江山月明人间,真真是顶好看的呐!

    于是这个再有两年就要返乡的步卒百夫长起身走向远方。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悬立于半空中,身后是那山河壮阔,身前是大泽之地。

    他看着眼前,想着那些人物的悲欢喜乐,笑了起来,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约莫是想起了那些年那些个酒肆里的漂亮姑娘?

    然后他说出了那句后世修行者争相传颂的话:

    “我辈修士,岂惧为这黎民苍生出剑?岂惧为这山河壮阔出剑?岂惧对这无用天道出剑?岂惧对这不公世道出剑?朝闻道,尔有吾敢死否!”

    声如洪钟,传遍整片大泽边境,引的边境所有士卒心潮起伏,纷纷望向那处。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纵横天下的。

    极快的。

    那道剑光,直入黑色大泽之地最深处,将那头即将证道的化境蛟龙直接劈成两截,连带着剑光和蛟龙之躯都化为芥粉,连声惨叫也没传出来。

    这位隐藏在普通兵卒里的大修士,这位半辈子老卒,在这之后畅快大笑,笑声传彻天地。

    “如果连为这些山河明月,为这些悲欢喜乐出剑平定天下的精气神也没有,那老夫修的什么仙?拿的什么剑?入的什么人间?”

    “今日,老夫屠龙证道不算什么。而今天下大乱,老夫以见大,地有杀机,各地诸侯龙蛇起陆,尚需更多有志之士平定天下,还苍生太平!”

    然后他温情默默地看着这人间,看着边界的那星星点点的营火,伸出双手,轻轻抚摸那些流转微风,如同面对情人一般细语呢喃道:

    “那就这样吧。这人间,真真是顶好看的呐……”

    老夫……先走一步了。

    ——

    后世史家专记各代英雄人物的《平天人物志》载:

    无名剑仙,出身师承经历皆未可考,原为禹常庭军中一百夫长,后见世间各处龙蛇起陆,民不聊生,心有郁郁,终以兵解为代价出,剑芒璀璨通天,斩同境蛟龙于剑下,兵解前号召天下有志之士联合抗击诸王,还天下太平,有平天下领袖之精神。

    然而任凭多少后世修行不修行的志怪说、演绎传奇的作者猜想,大概也猜不到为什么这个改变天下修行面貌的人当日要出手。

    ——

    只有他自己清楚。

    新兵李越死了,死在那头蛟龙从大泽中冲天起陆的时候。

    连反抗也没有就被黑色的湍流吞噬,甚至都不能说那头蛟龙是故意的,在它看来就是自己睡醒了起身散步不心踩死了一只蚂蚁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越离家的时候,娃儿刚刚满月,百夫长跟他媳妇拍着胸脯说绝对让他平安归来,能够看上长大的孩子。

    李越为了让家人安心,离去前还说着,一定在军中闯出一番名堂来,指不定到时候回来都是大将军了之类的混账话。

    然后他就死了。

    还有很多很多百夫长都认识的那些新兵老兵,那些同样心怀壮志或者心念家乡的士卒们。

    他们也都死了。

    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讲。

    所以老人决定不修那狗屁的心了,让不愿听这世间道理的那些陆地龙蛇们都能听听他的道理。

    于是有这。

    ——

    这之后,天下还是那个天下,诸侯还是那些诸侯,但他种了颗的种子在所有人心中。

    哦,倒也改变了一些天下大势,比如说身为修行者的主战派常庭军大统帅就受此种精神的影响,对平定天下越发慷慨激昂。

    君不愿见太平我自取!

    于是常庭军主战派内部统帅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以“平天”为号,广招天下有志平乱之士,力图建立新的更强有力的政权庇护人间,也是说来可笑。

    于禹历一千八百四十年,平天军发动叛乱。

    此后各方诸侯扯皮二十余年,终是联合起来攻向华禹国的王都——斟鄩。

    禹历一千八百八十六年,这场持续数十年的攻坚战终于以禹都告破为终。

    而让剩下的最后七位势力最大的诸侯们外加平天军势力心里有些忐忑的是,禹和翥骊,不知所踪。

    而后百年,八方混战,史称“无主之乱”。

    无主十八年,天羽国被秦玄国联手平天军覆灭;无主四十年,商国联手蛮族连灭三国,秦玄国平天军再度联手;无主六十年,秦玄国灭,平天军败退入诸皇禁地;此后四十余年,云真国以大量的修士部队独抗,终不敌,灭。

    群雄并起的时代结束,商为天下共主,以“华商”为国号,立“汤”为华商君主,自封“成王”,定都商丘,敕令天下。

    这场持续数百年的民不聊生的大动乱,于不周倾塌始,于“汤”立华商国止。

    天下修生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