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眯了眯眼,突然转向贺敏宁说:“你居然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两姐妹开始嬉闹起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老上海深门大院。此时此刻,贺梓浔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的好姐妹多年后会变成彼此心头的一根刺。
飞霞路上最不缺的就是热闹,这条路上的店铺都极其金贵,有一家最大的洋行就是赵家的,平日里赵继宗呆在这家银行里的时间最多。
贺浔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要见一见这个赵继宗,于是一大早就拉着贺敏宁来到了赵家洋行。
贺敏宁拉了拉贺浔的衣袖说:“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回你可千万不能节外生枝了。”
“我知道,放心吧。”
贺浔昂首挺胸的走进赵家洋行,指了指一旁的接待人员说:“把这封信交给你们这儿的少东家。”
那厮也是一头雾水,又见贺浔打扮不俗,气质非凡便开口问:“您是?”
“我是贺家大姐,贺浔。”
知道了贺浔的身份后,那厮连连点头只应“好好好。”
有的时候贺浔就像住在象牙塔中的公主,她虽然冰雪聪明,洞察世事,却像天上的仙女。从未下凡亲自感受过人间疾苦,更没有体会过什么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赵继宗收到信就一定会来沪金码头的咖啡馆见她。然而事实是赵继宗根本没有把她的这封信放在心上,更不会相信贺家的大姐会做出这番举动。
对于要见未来的未婚夫,贺浔还是很上心的。一大早贺浔便开始打扮自己,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有多不常见呢?嗯,按贺敏宁的话来说,自打她记事起贺浔就没有起过这么早打扮的闲情雅致。
“敏宁,我穿这件蓝色的裙子好,还是这件鹅黄色的?”贺梓浔一边照着镜子打理头发,一边时不时的向一旁的贺敏宁征求意见。贺梓浔尤爱穿长裙,一直到脚踝上面的那一种。贺浔本就是很高挑的姑娘,长裙对她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你身上这件就很好。”贺敏宁指着贺浔身上的蓝色连衣裙对她说。
“这件吗?这是我去年过生日母亲送我的。那就穿它吧。”贺浔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梳着一字式后髻卷发,既显高贵优雅,又不失活泼俏皮。
贺敏宁打量着她,说,“姐真的要去见赵继宗吗?”
贺浔整理了一下她的长裙,坐在贺敏宁的身旁。“当然,这可关乎到我的终身幸福。”
沪金码头的咖啡馆平日里人虽然不多,但是按当时的话来说能进这家咖啡馆喝咖啡的人非富即贵。它的旁边就是上海最繁荣的沪金码头,是上海的兵家必争之地。之前是由前一段时间死了的李将军掌管,现在李将军已经死了,想拥有沪金码头的人已经蠢蠢欲动,赵家和贺家则是其中最有把握的。
“姐,我就不进去了,这样的场合我去不合适。”贺敏宁说。
“那好吧,你先自己逛逛,回头我去家附近的那个路口等你。”
“嗯,好。”
走到咖啡馆门口的贺梓浔突然折回来,喊住贺敏宁:“敏宁,等等。我看你的这身衣裳穿了好久,给,拿着这些钱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贺敏宁诧异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呆呆的接过贺浔塞给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一进咖啡馆,贺浔就注意到在之前预定好的位子上坐着一名年轻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手里捧着一份报纸,在细细的看着,时不时的嘬一口桌子上的咖啡。走近了,贺浔才发现他有一双凌厉的鹰眼藏在长长的睫毛下。窗外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高挺的鼻梁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样的男人倒是贺浔从未接触过的,她不禁多了一份紧张。
贺浔径直走到男子多面坐下,那男子掀眼看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反倒是贺浔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说起来。“很抱歉,来的时候我都想耽搁了些时间。没想到赵先生来得这么早。”
男子还是不语,继续看他的报纸。
贺浔显然对这种沉默毫无办法,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停的扣着她的裙子,她似乎可以清楚的数着她的心跳,她敢说这是生平第一次。
“赵先生,我此次约你前来可能有些鲁莽,但是我想有些话我们还是要说清楚。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们两家都有为我们两个人订婚的意思。其实…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实际上我很不喜欢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关系。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说,你觉得呢?赵先生。”
那男子听了她的长篇大论之后,默默地把报纸整理好放在了桌上。不紧不慢的说:“这位姐,首先你需要清楚的是你口中的那位赵先生,因此对于你的疑问我没有答案。”
“什么?你不是……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贺浔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心里极为恼火。
对于贺浔的反应,那位先生似乎早有预料。
“看姐刚刚说的那么有兴致,我又怎么好开口打断你呢?”
听了他的回答贺浔又急又气,却又一时间想不出反驳他的话。“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打断我?”
“因为…我要离开了。”
说完那男子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贺浔也连忙站起来叫住他。“等等,耍了我贺浔还想拍拍屁股走人,你究竟是谁?”
“以在下的身份,姐不用知道。”
贺浔轻笑了笑说:“怎么?怕我找你麻烦?”
那男子竟也轻笑出来,于是微微侧着头对着身后的贺浔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谢知还。”
“谢知还。”贺浔呢喃着他的名字。
从此以后,谢知还这个名字一直在贺浔的心中念了好多年。
回家的黄包车上,贺敏宁很是激动打听贺浔今天在咖啡馆的事,只是见贺浔兴致不高,也就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