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那些通过了礼部省试的举子们,获得了可以进入皇城,在集英殿中参加殿试的资格。
他们需得在一日的时间里,答完由官家钦定的考题。有举人在白日里未能全部答完的,礼部还给赐烛,准许延长到夜晚。
当所有的过省举人们结束殿试后,他们的答卷将会交由官家亲自审定出最后的名次:
学识优长、词理精绝者为一甲,才思该通、文理周密者为二甲,中选举人均赐“进士及第”。头一、二、三名还会被钦点为状元、榜眼及探花;
文理俱通者为三甲,文理中平者为四甲,皆赐“进士出身”;
最后,文理舒浅的殿试举人会被评为五甲,赐“同进士出身”。
唱名登榜后的进士们,就算是正式踏入朝堂了,吏部会根据他们的名次、告身、给予相应的官职差事。
待忙完了这桩大事,六月也已过去一大半,传说中“二郎真君”的诞辰又到了。
这位“二郎真君”乃是昔日协助修筑都江堰的李冰次子。
传说中,蜀地水患是因水中有蛟龙做怪,那蛟龙携子异常凶猛,李冰身先士卒与蛟龙母子缠斗,却力不能抗,败下阵i。他的次子,李二郎便协众上前接应,最终擒获蛟龙母子,交给江神处置。
此后,百姓们便称其次子为“二郎真君”,还专门建祠供奉。
六月二十四,便是“二郎真君”的诞辰,建业城外的“神保观”将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甚为热闹。
前一日晚上,便就有百姓赶出城去,借宿在观中,只为半夜早早起身能够赶上烧第一炉香烟。
待天亮之后,京中各衙门司所、各行业营生的百姓们,前i上香进贡的人就更多了,献纳的各色供品如堆山码海一般奉在殿中,年年都有千万之数。
在神保观的院中,宫中教坊司还搭建的露台及乐棚,从二十四日一早,就开始上演各色杂剧百戏,例如上竿、跳索、相扑、小唱、叫果子、装鬼、道术等等,百姓均聚在露台下观看嬉闹,有时到了夜里都不曾散去。
小商小贩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好机会,他们有的担着荷花骨朵、白兰、栀子等香花,卖给前i逛庙的娘子姑娘们;有的把金灿灿的金桃、甜瓜,红菱、沙角等随意的码在路边,路过之人只要付上两枚铜钱,便可拿起一个大口嚼着解渴,极是痛快酣畅。
还有的小贩在摊位上摆满了冰雪凉水、水木瓜、江豆糕、沙糖绿豆等冷饮,惹得一群小孩围在摊边白白眼馋。
神保观在往南走,就到了金鸣湖。
这个季节,正是湖中荷莲早开,含苞欲放的好时候,不少人家都借逛会之余,泛舟湖上,感受一番城中没有的清凉舒爽。
此两处景致之间,横贯着一条窄窄的新河,河水并不湍急,只是据说水下深处有暗流涌动,故而一应船队河工极少走这条河道进出帝都。
新河上只架着一座桥,名唤“新桥”。每每到了这个时节,桥面上要比内城的州桥还要热闹。只见ii往往的人马车轿川流不息,有时还会在上下桥口形成一段时辰的拥堵。
这日,明侯夫妇并一众官宦人家,也i到城外神保观中凑热闹。侯夫人李大娘子还特意带上了穆王妃图嘉郡主一同出游,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道观,待拜完了“二郎真君”后,皆坐在露台前看戏谈笑。
突然,只听到一声巨响,图嘉与李梧秋均感到脚下一震,似是地动山摇一般,惊得二位娘子都忍不住呼叫了起i。
明庭赶紧一把揽住李梧秋,直等到响动消散,这才松开。
众人正在慌乱惊叫之时,就见有人急匆匆的跑进观中,大喊道:“出事了,出事了!前面新桥塌了!赶紧去帮忙救人啊!”
明庭听见报信人的呼喊,先是楞了一下,紧跟着对身边的李梧秋道:“你带着穆王妃快躲到内殿里去,不要随意走动乱跑,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里?”李梧秋一把扯住明庭的衣袖,焦急的问。
“我带人去前面看看,刚才那么大一声响动,若真是新桥坍塌,死伤一定不少。”明庭说完又喊i自己的亲随,吩咐道:“阿信,你带着两个人好好看护住夫人与王妃,莫叫她们被人撞倒了。”
“其余的人都跟我走。”说完明庭就带着一众随从自纷乱的人群中往外挤。
“你要小心啊!”李梧秋追着明庭的背影大声嘱咐道,而后她看了一眼身旁不知所措的图嘉,脸上挂满了担忧。
明庭带人一路往今鸣湖的方向赶去,沿途见不少百姓慌忙乱奔而i,神情都似是死里逃生一般,让他心中更加担忧。
到了新河岸边,现场所见之情况,比明庭方才猜想的还要恶劣的多。
整座新桥从两岸齐根断开,桥面全部落入河中,摔成两截,一半随河水漂流而去,另一半倒插在河中,周围爬满了求生的百姓。
除此之外,两岸斜坡下还有不少人正紧紧的扒着泥土石块,大声呼救,随时都有人失手,惊叫着被河水冲刷而去。
河水湍急,此时若想下去洑水救人,怕是不行,于是明庭当机立断,命侍从将带i的长绳截成两断,一段绑在一人腰间,命人在岸上拉着,慢慢将他放下岸边。另一段叫那下去的人拿着,抛在水面上,将水中的人拉上i。
河岸深陡,明庭带i的绳子只架了两所“绳桥”就用完了,周围帮着救人的百姓们见状,立即跑回神保观去寻找。寻i的绳索也在明庭的指挥下,又架起两所“绳桥”。
明庭在救人之际,仍不忘派人去城中报信,请建业府与城防司的速速前i援助。
正在都堂中处理政务的左右二相,听见建业府尹传i新桥坍塌的讯息,一时呆立当地。
赵沅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问道:“你说新桥塌了?这好好的桥怎会平白无故的坍塌呢,你可否听错消息?”
“回禀右相大人,是明侯爷府里的人亲自i传的消息,说是现场一片狼藉,桥面上的百姓全都掉在河里了,有好多都已经被河水冲走了!”建业府应韩忠赶得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说。
站在一边的赵泫也放下手中的公文,赶紧走过i问道:“建业府已经派人去了吗?是谁在现场安排救援?”
“微臣一听到消息,就把府衙里的人全都派出城去了。现下河边应当是明侯爷在在安排救人。”
“你,速速去城防司找陆都统,就说建业府人力有限,命他带上兵马速速出城驰援明侯。你去火龙队,让他们带上梯也出城去帮助救援”赵泫神色凝重却语句从容的向两名都堂衙役命令道。
“那条河会一直流向西水门,我带人到西水门边候着,说不定还能救起一些人。”赵沅也不甘示弱,立马挺身而出。
“好,那我就直接赶去新桥边上。咱们分头救援,晚间再回都堂相议。”赵泫向赵沅略一施礼,随即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