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么了?”青竹看允岚状态不对,赶紧上前询问,瞟了一眼那张纸,只见得将军的私印和名字,上面还有个手指印,只不知道写的什么,允岚便立即合拢收起i。
允岚将那张薄薄的纸卷起i,重新塞回瓶子里,又将瓶子放回胸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你明日天不亮便动身回望京吧,现在望京管控严格,你不一定能直接进去,你便先在望京外停留一段时间,好生照顾自己。”
“那夫人怎么办?”青竹看允岚面如死灰,心中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将军生死未卜,临走前再三叮嘱,让我照顾好夫人。此时我更得在夫人身边保护。不然出了差错,将军回i我该如何交代?”
他临走之前,有再三叮嘱她的安危么?
允岚咬唇衡量许久:“实话同你说吧,现在通州疫病可能控制不住,袁知府已经开始准备火烧通州了。你留在这里,非常危险。”
本i以为她改过的药方能有效,可甄太医那边丝毫没有起色,看不出任何转机,怕是……
“那夫人呢?”青竹十分焦急,他知道,夫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允岚撇过脸,抹去冰凉的泪水:“夫君若是出事,我也该留在这里陪他。”
陪他死在这里么?夫人竟下了这样的决心,青竹拿袖子掩着脸哭起i。
一顿晚饭,允岚同青竹一主一仆吃过几口,权当是送别青竹明日离开。
青竹一句话没说,吃晚饭就低头走了。
第二日,允岚亲眼送着青竹打马离开,才放了心去寿安堂。
一路上,通州俨然变成了一座死城,痛苦呻·吟声都快销声匿迹。允岚有些惴惴不安,她不奢求那药方有用,只怕甄老太医已出事。
回了寿安堂,也没看到几个医官婢女,大厅里躺着许多病人,痛苦等死。
允岚绕过他们,i到后院,从甄老太医房中传i声音,其中好似还有甄老太医在说话。
三步并作两步,允岚赶过去,扒开周围的婢女,正看到里面的甄老太医面色好转许多,半坐起i喝粥了。
稽延回头,对着允岚笑了:“成功了。”
稽延本就不修边幅,最近几日忙,他都没空换衣裳,直接歇在了寿安堂,身上穿的衣裳,背后一角还有允岚的脚印子。昨夜又服侍甄老太医一晚上,实在乱糟糟。可这一笑,将他连日i的阴郁都赶走了,仿佛雨后初阳,看着也是个年轻朝气的男子。
甄老太医也转头,打量这个年轻的将军夫人,明明是个女娃:“听稽延说,是你提出了这个方子。你这次救了老夫的命,他日若是有需要我这个老匹夫的,尽管说,便是万死不辞——”
甄老太医才恢复,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有些喘不上i,咳嗽得厉害。
“老太医太过夸奖,方子是您和稽太医写的,我只是做了小小改动,算不得什么功劳。您便是早日康复,我们便放心了。”允岚有些害羞,大概稽延把功劳都推给了她,所以甄老太医如此赏识。
这下子,众医官都不由得尊重起这个年轻的将军夫人i,没想到如此厉害,有想法,还有气魄,竟救了甄老太医一条命。
敬献搓着大手很开心,他也对允岚有些刮目相看,这将军夫人似乎确实可能不容小觑……的吧。
这么一i,医官婢女们都忙疯了,赶着熬药给寿安堂的病人,同时,他们打算自己也喝上一点i防病。
药物需求一下子猛增,尤其是苦参。有医官赶去城中各个医馆查看,珍贵的药材早就被主人带走,其他有些功效的药材,也都被人抢走。
“通州县内,怕是已经没了药材。没了药材,便是有药房也没什么用。必须去隔壁村镇看看,你在这里帮我照顾甄老太医,我去去便回。”稽延脸色十分严肃,他打算连夜上路。
允岚拉住他:“我同你一起。”
“这里不可无人主事——”稽延冷冷拒绝。
“我i帮忙啊。”敬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i,脸上笑得谄媚。
稽延满脸嫌弃,拉长了语音:“你——?”
“你不要瞧不起人啊。”敬献有点急,手舞足蹈给自己点赞,“我虽然医术比不上你,可是管起人i可是比你厉害,前厅那么多医官婢女到现在都没出过乱子,难道不算我的厉害?”
稽延还是一脸质疑,想要反驳。
允岚一把拉住他:“他说的有点道理。”
稽延一脸震惊,敬献那没用的家伙——
敬献则是一脸开心,疯狂点头,恨不得拿小拳拳捶稽延的胸口:“你看,连将军夫人都对我青眼有加,稽延,你就不要固执了。”
敬献觉得,他得给将军夫人加鸡腿才好。
“此时正是立功的机会,就是天大的困难摆在这里,敬献拼了命也不会搞砸的。”允岚低声安慰稽延。
稽延点点头头:“言之有理,就这么定了。”
“你——,你们——”敬献好气啊,这一个两个的都要针对他,偏偏说得很有道理,让他一个字怼不回去。这可是个升官发财立功的好机会,他一定要做好。
说着,允岚和稽延便准备起i,一人一个背篓,轻装上阵去隔壁的徐金镇,这个镇子靠近进京主道,倒也十分繁华,想必会有许多苦参。
临走之前,街上出现了许多官兵,将家家户户的病人都集中转移。允岚猜测,封锁通州的命令,恐怕要提前执行。
稽延同敬献一起,同那些士兵沟通,请求对方将疫病之方已经找到的消息传出去,让袁知府过i处理。
可惜对方并不理会,毫不相信。
“我们要连夜出发,尽量在明日日落之前赶回i。”稽延神色凝重。
允岚皱眉沉思许久,借稽延的信鸽,给京城送了一封信。
稽延问她是什么,允岚只说:“最坏的打算。”
两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偏这时候,寿安堂外一小厮闯进i,满头是汗,身上还背着包袱,喘气如牛:“将军……将军夫人……夫人人呢?”
还在后院的允岚被叫到堂前,这才发现是青竹,他今早没走。
青竹抹着泪说,霍将军带人剿匪,不知为何深陷虎穴许久,有回i的两个小兵说,将军已经遭遇不测。
允岚听说他只身一人牵马进了广峰山,再没有出i,眼眶瞬间红了,腿软得差点要倒下去,还是稽延一把扶住。
稽延扶她在一旁的书案上微微靠着,又叫敬献端了一杯热水i给她。
允岚满头是汗,脸白如纸,嘴唇颤抖得厉害,摇着头没喝,只是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胸前的细条瓷瓶,心口也疼得慌。
“马上要启程去徐金镇找药材,你现在这样难受,还是留着休息。”稽延轻轻拍她的肩膀。
允岚没有说话,两眼无神,目光慢慢转移到稽延忙碌憔悴的脸上:“剿匪已经失败,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拿回i药材,医治病人,控制疫情。”
“你不要逞强。”稽延说。
四周的人也都看着允岚,就连青竹也劝允岚留下i。
允岚抹去脸上的泪迹,目光渐渐坚定,不容置疑地宣告:“我没有逞强。”
稽延不再多说,转身让敬献去牵马,把大家的行李都拿出i,准备上路。
这就是默许了。
夕阳已经落下,寒夜渐渐升起。允岚上马,即将同稽延离开。
“那夫人,我怎么办?”青竹赶紧上前询问,他从小跟着将军鞍前马后,现在将军出了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允岚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树影,前途萧瑟,她说:“回望京,把消息告诉老太君。”
真的要回望京吗?将军一生戎马,没有死在沙场,难道要死在山窝子里,霍家的老太君恐怕难以接受。以后怕是也要成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青竹望了望京城的方向,垂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广峰山的方向,那是将军牺牲的地方。他迟疑了一瞬,便转头往广峰山的方向跑去。
骑马大半夜,允岚和稽延才吃两口干粮,打算靠着林中大树闭眼歇一刻钟。
晨曦的微风吹过i,允岚却只感觉脊背冰冷,她睡不着,梦里都是霍为离开前那一晚上,他拥着自己一夜好眠。从未想过那天早上离别便是天人永隔。她要继续等他又有什么用?他永远都不会回i了。
允岚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哨,沾染了体温,触感温润。她从胸前重新拿出那细条白瓷瓶,抽出里面的字条,摊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在看什么?”稽延早已清醒,睁眼便看到允岚对着一张纸又哭又笑。
允岚赶紧把纸张叠好放进瓶子里,塞回前襟,贴在胸口:“没什么,上路吧。”
进了徐金镇的集市,找到了最大的药房。对方听说他们是从通州过i,再一看这一男一女蓬头垢面,形容可疑,联想起通州疫病的可怕,药房掌柜的立即过i哄人。
四周的老百姓也都避之不及,只远远看着。
稽延将自己的身份和i意讲了一遍,安抚大家,疫病右治,不必惊慌,只是缺少药材。
药店老板并不是很相信,但为了打发他,便给了他需要的药材。稽延带的因子足够,允岚便要了一些其他的消炎药材。
事情非常顺利,塞满了两背篓的药材,稽延和允岚打道回府。
快出徐金镇地界时,却出意外,两人被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