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杨怀仁喃喃道。

    杨怀德凑近杨怀仁的脸，低声诅咒：“你死千次万次都不足以弥补你对竹君嫂嫂犯下的罪孽。”

    “竹君。”杨怀仁无意识地喊着崔竹君的名字，这个名字他已经十多年不曾提过，如今又提，只觉得恍如隔世。

    “闭嘴，你不配再提竹君嫂嫂的名字。”杨怀德呵斥道。

    “竹君嫂嫂这样好，你却这样对她。你根本配不上他。”杨怀德说道。

    “配不上？”是啊，当初他娶了崔竹君，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配不上。

    “配不上又如何，她还不是得做我的女人。”杨怀仁用尽全力说道。

    杨怀德只觉得愤怒，杨怀仁死到临头，却还要羞辱崔竹君。

    “你死后，我要请道士开坛做法，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再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杨怀德面目狰狞地说道。

    “你！”杨怀仁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全身力气被一点点地抽空，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他四十年的人生片段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他想伸出手去抓住某个瞬间，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什么也抓不到。

    “杨大人，您怎么样？”官兵们着急地扶起杨怀德，杨怀德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要紧，你们看看绑匪怎么样了，一定要留下活口，说不定他还有同伙。”杨怀德说道。

    “大人，绑匪已经断气了。”另一个官兵说道。

    杨怀德如释重负，压在他心上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将绑匪的尸身抬回府衙。”领头的官兵说。

    杨怀德则回了杨府。

    “德儿。”颜氏一见杨怀德受了伤，心疼不已。

    “姨娘，放心，儿子只是受了轻伤，总归将事情办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杨怀德一语双关地说道。

    颜氏了然，杨怀德做事，自来有章法。

    “是啊，同哥儿平安无事回来最最重要。”颜氏说道。

    “还不去请大夫。”杨坚看杨怀德受了伤，急促地催促下人。

    “德儿，你是个好样的。”杨坚对杨怀德更加满意，觉得杨怀德有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只是只抓到一个绑匪，让其他的绑匪跑了，二十万两的赎金也被绑匪拿走了。”杨怀德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二十万两虽然不是笔数目，但你和同哥儿的性命更重要，你就无需介怀了。至于其他的绑匪，为父自然会让京兆尹衙门继续追捕，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的。”杨坚说道。

    这时，大夫来了，赶忙为杨怀德检查了伤口，好在伤口不深也没有扎到要害，只要稍加包扎就行。杨坚和颜氏也稍稍放心了些。

    杨怀德这边刚刚包扎好伤口，京兆尹唐煜就亲自到了杨府。

    杨怀德自然知道唐煜上门所为何事，唐煜估计已经发现被京兆尹衙门差役射死的“绑匪”是杨坚的嫡长子杨怀仁。

    “下官参见杨阁老。”唐煜苦着脸，对杨坚行礼道。

    “唐大人，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杨坚说道，虽然杨怀德受伤让他有些许不满，但好歹同哥儿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唐煜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怀疑自己是流年不顺，这半年，他遇到的都是大案要案，桩桩件件都让他头疼不已。

    “杨阁老，下官有要事禀报，还请杨阁老屏退左右。”唐煜说道。

    杨坚见唐煜神色严肃，直觉唐煜应当有要事，否则一个京兆尹也不会亲自上门。

    “老爷有公务，妾身就先行告退了。”颜氏很有眼色的说道。

    “好，你去看看同哥儿。”杨坚很喜欢颜氏的识大体、懂分寸。

    颜氏看了杨怀德一眼，说了句：“心伤口。”便走了。

    杨怀德听明白颜氏所谓“心伤口”的意思，杨怀仁死了的这件事，他自然有把握能够应付。

    “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让唐大人特意跑一趟。”杨坚说道。

    “大人。”唐煜深深吸了几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大人，绑架杨少爷的绑匪已经死了。”

    “老夫知道，他不是被你们京兆尹府的差役就地正法了嘛。”杨坚反问道。

    唐煜只觉得四肢一软，继续说道：“是，绑匪送到京兆尹衙门时，已经咽气了。”

    “唐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坚有些不解地问道。

    唐煜咽了咽口水，说道：“绑匪的脸用色膏涂得乱七八糟，仵作给他验明正身的时候，才发现，才发现才发现绑匪是令郎，杨怀仁、杨大人。”

    唐煜的话，让就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杨坚也措手不及，杨坚只觉得气血攻心，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父亲。”杨怀德眼疾手快，扶住了杨坚。

    “你再说一遍。”杨坚不可置信地问唐煜。

    “是。仵作给绑匪验明正身的时候，发现绑匪是杨怀仁杨大人。”唐煜的口条顺了一些。

    杨坚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细细思索这件事，若说是杨怀仁绑架了同哥儿，无论从动机还是机会上来说，确实最有可能，否则同哥儿不可能平白无故从杨家消失了。

    房内几乎有一个世纪的沉默，最终还是杨坚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唐大人，家门不幸，让你见笑了。”杨坚的声音有些嘶哑。

    “杨大人节哀。”唐煜躬身做了一个揖，说道。

    杨坚摆摆手，说道：“还请唐大人行一个方便，暂时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待老夫查明了情况再说，可以吗？”

    “下官明白，请杨阁老放心。”唐煜说道。听杨坚这么说，唐煜如释重负，他这个京兆尹虽然统领京城，看似风光，可苦累却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京城里权贵，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就能让土地震一震的人物，他这个京兆尹，陪了多少心和笑脸，他做京兆尹五年，感觉自己老了二十岁不止。

    杨怀仁身死，杨坚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心痛，而是想着如何将这件事遮掩下去，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杨坚的嫡长子为了偿还巨额赌债，而绑架自己的亲侄子，对他的声望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