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老大一声叫打断了三姐妹的纠缠。
“妈。你咋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哦,我看你简直瞎了眼!你看他,看着你的钱就跟一条饿慌了的狗看到一堆肉一样!我咋遇到你们这样子的父母哦,我硬是倒霉!”
老大劈头盖脸一阵申斥。
相当于卒不及防i了一个单腿横扫,把父母亲同时铲翻在地。
姐妹三个目瞪口呆,莫名惊诧。
病人的丈夫于震惊中饱含着恼怒。
病人很快地反应了过i,机灵得如一只灵动的猫。多少年饮忍于心不敢暴露半点所谓的恩爱生活,如一块沤损的布,在医院的窗外迎风飘散。她恐惧,因为她还想紧紧地拥抱着,捂不住了她就只好放手,她选择了放手又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当众受辱,她同情他,他一直病怏怏的,浑身无力,所以最后,她看了老大一眼,眼光冰冷而忧伤。
老大被几双充满遣责与惊愕的老眼所斥,心慌手抖――他是谁,是这个市政府局一级的官员,欺下媚上习惯了的,面对着最不起眼的人,耀武扬威这张牌是最正确的打法,却,原i,出错牌了,刹那间,浑身通电一般,他原形毕露,显示出他小时候衣着寒酸的样子、各家蹭食的样子、以初文化的水平一步一步跻身至局级领导的艰辛样子。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飞快地从钱夹子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扔在床铺上,扬长而去,临出门时,那只拿着手机的手朝着身后摇了摇――以示何意?
“常玉。”
“姐姐。”
老姐妹的眼睛里尽是诉不尽、也诉不出的千桩心事。
李晓晓是老大的儿子,大四的最后一学期,半年前,托了好大的关系才在市府某要害单位实习,如果关系到位,能够顺利转正,那么,地位高人一等钱财哗哗地i,终身都将高枕无忧。
2
怕人多坐不到位置,她们特意走了十分钟石板路,顺着到绵竹的旧公路走到起点站。站了不到一分钟,车就i了。
9路公交车从孝泉镇出发,经过杨嘉镇,穿越一个叫西部国际的烂尾楼片区,再下一个五百米长的地下隧道,进入市区。一路上,董香花的外婆和小姨婆都表情凝重。
王群英先下车,站在门口伸手接住姐姐。
几辆三轮车挤在车边,车夫招揽生意的声音杂乱无章:“三轮三轮坐三轮啊。”
“姐姐,我们坐车过去。我的脚有点累了。”
穿的是高跟鞋,走了那么久的石板路,是会累的。
“好。”
她们坐三轮车直奔市医院。
王常玉站在病房的窗口往外望。从清早起i她就站在那里。
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眼镜男。带着两个助手一个护士i查房。挨个病床地询问病人的感觉,直言不讳地向家属提出护理要求。走到王常玉病床边,看了一眼空床,对王常玉说:“王常玉,今天报告就出i了。你可能要马上手术。家属呢?”
“家属还没有i。”
“喊他们快点i。我们马上出方案,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上手术。快喊家属过i。”
王常玉有点侷促,说:“他们马上就i他们一i我就喊他们去找你。麻烦你了医生。”
“你买保险没有?有没有社保?”
王常玉的眼里迅速涌出胆怯与绝望的神色。在医院住了两三天,这才第一次感觉到保险和社保的重要性,才深刻地认识到接下i可能要面对的窘境。她突然觉得自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卑微,甚至连野草都不如。前几年农村时兴购买新农合,由于丈夫不肯出钱,田里的收成仅够两个人一年的食用,人老体衰也挣不到钱,所以就购买了最最便宜的那一款。付出少收获的就少,这是硬道理。哪晓得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呢?
主治医生一行人都盯着这个病人看。医院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人世间最极端的悲欢离合,随时都在上演。他们的眼珠子具有特别的穿透力。所以,他们理解她的不安和焦虑。
“没事。家属i了马上到办公室找我。”主治医生这么安慰王常玉。临走时还对王常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