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是休息了?”

    “回二小姐,大小姐刚刚睡下。”

    “那我便明日再来叨扰姐姐吧。”

    厉安刚上完药准备上床补觉,便听见一软儒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转身将樟木灯点亮,“无妨,妹妹这么晚来,所谓何事?”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厉锦推开,南白站在门口满脸无奈,厉安向她挥挥手,南白见了不便说些什么,将屋门关上,屋内便只剩下姊妹二人。

    两人刚刚坐下,厉锦便掩面而泣,厉安见状,心中猜测落实了不少。

    “姐姐,锦儿不想嫁于穆家少爷,穆元直。”

    果真如此,当年顾少寒百般劝她,让她提防这厉锦,当时厉安是个直肠子,一心护着厉锦与顾少寒吵了不止一次,顾少寒开始还劝她几句,后来也被厉安伤透了心便再没提醒过。

    如今看来,她这妹妹当真不简单,她这才从大堂内回来,厉锦紧接着便跟了过来,与当年场景别无二他。

    穆元直虽是厉安的青梅竹马,心心念叨的是青梅的妹妹。厉锦从小体弱,不得习武,只得在琴棋书画上多下功夫,面容又是出水芙蓉,娇弱的模样深得京都公子哥们的喜爱,穆元直这般爱与美貌女子相交之人定是喜欢。

    与厉安说心悦,怕是奉他爹之命所做。穆元直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国师威望极重,先帝病重不得上朝,所有政事便由太子顾少寒与国师一同处理,权高位重,若是攀得将门世家更是极好。

    偏偏厉安身为长女与顾家早有婚约,厉锦虽也是嫡出但从不习武,以后这兵权之事怕是要落在厉临阳与厉安二人身上,便让穆元直百般接触,将厉安这个愣头愣脑的傻丫头抢过来,这厉将军还能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可这国师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先帝竟赐婚与穆元直和厉锦之间,婚约已下穆元直若是再骚扰厉安他们这穆家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这穆元直虽喜欢厉锦但又不甘心让厉安这般离去嫁给顾少寒,便在大婚前跟厉安策划了逃婚之事。

    若不是厉安未曾记错,这厉锦这般聪明自然是看出两人之间有所猫腻,便想厉安询问,得知厉安要与穆元直私奔时高兴的不得了,还帮他二人打探消息。

    厉安原本是担心厉锦不愿,怕上了她这妹妹的心,见她不愿嫁于穆元直便也了然,一心一意地准备私奔,根本未曾注意厉锦心中的小九九。

    私奔失败后,顾少寒乃是太子未来的君王断不可这般娶一个有二心的女子。厉昌国便进宫求先帝将婚约往后延迟两天,厉安也为此在将军府跪了两天两夜。如今不打算延迟,估计是顾少寒不是太子乃是一个纨绔子弟吧。

    待她回道闺房时,厉锦也同这般向她诉说,厉安无能为力,却在心中又记恨了顾少寒几分,厉锦还在一旁劝着她,要好好随着太子,日后可是一国之母之类的话。

    果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帮厉安与穆元直私奔为她自己的余生着想,后失败后又来添油加醋,让厉安跟着顾少寒也夫妻不和,她得不到的也不许别人得到。

    只是当年她未曾发现,她这位妹妹竟然预谋得如此周到,刚才未在大堂内看到她,莫约是在思考此事吧,今日怕是又少不了一场口头之争。

    “这样的话,莫要在说第二遍。”厉安冷冷地说。

    厉锦先是一愣,眼眶微红,眼中含有泪光,柔和的烛光照在脸上,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副模样定要让不少男子心疼。

    “姐姐……”厉锦低下头,委屈地唤了一声。

    “若是再做出刚才之事,将军府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妹妹可曾想过?”厉安拍了拍厉锦的右手,语重心长地说。

    厉锦闻言一愣,随即便说:“今日是妹妹说错话了,若是姐姐不愿与顾少爷结为夫妇,锦儿愿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姐姐余生的安稳。”

    谁人不知,不与朝廷挂钩方能远离暗潮涌动,顾少寒这一世既然是个纨绔子弟,却要比国师之子要安稳,她这妹妹真是煞费苦心。

    “顾少寒他虽是风流,却只是他人的只言片语,外界不也说这顾少爷仅对酒、赌这二事感兴趣,却不是那好色之徒,或许是个情种也不是没有可能。”厉安强颜欢笑地说。

    “锦儿只是不想让姐姐吃苦,若是可以锦儿愿意代替姐姐受这老天爷的惩罚。”厉锦坚定地说。

    “你若是这样,让穆家情何以堪,今后让将军府该如何面对他人!穆元直是个好郎君,你应该尽□□之责,好好辅佐他才是。”厉安厉声道。

    “可是姐姐……”厉锦欲开口劝说,便被厉安打断了。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莫要再提,我累了想要好生休息,妹妹请回吧。”厉安揉揉眉心,毫不留情地下达了逐客令。

    “那姐姐好生休息,明日便要大婚了,锦儿也不便打扰姐姐休息,就先告退了。”厉锦将眼中的泪光压下,转身离开了厉安的闺房。

    厉锦眼底竟是狠厉,她断然不会嫁给一个朝三暮四的男子,那顾少寒都要比穆元直好的多,她该另想办法了,到时候她定要让厉安好生看着。

    = =

    第二日,天还未亮厉安便早早地做起,一夜下来浑浑噩噩,梦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梦见顾少寒在洞房时叫她滚开,为等她问个清楚场景一变,顾少寒跪在地上满身血渍的向她伸手,随即便是她魂魄散时,顾少寒在她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层次不穷,却都有一个顾少寒。

    “小姐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天还未亮,小姐还可再睡一会。”南白推门而入,见厉安面色不好,担忧地说。

    “无事。”厉安摆摆手,将那芦花被掀开,一套大红嫁衣便放在檀木桌上。

    今日她便要嫁给顾少寒了,算是她第二次成亲。

    昨日她与南白谈了许久,这世界与上一世差不倒是,唯独失算的便是顾少寒,这一世他成了纨绔子弟与这朝廷之事怕是挨不着边了,这倒也好不然又要陷入那暗潮涌动的漩涡之中。

    厉安伸手在那嫁衣抚过,这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针脚处很细,不仔细抚摸是摸不出来的,领口处绣了一个较小的鸳鸯很是精致,这般好的手艺,怕是只有锦绣坊才能做出。

    顾家老爷可是用心了,这锦绣坊常年为宫中劳作,极少机会味宫中之外地人做衣,一年恐怕也就两三次,几乎每一次都是天价,用金银珠宝去换一件衣裳。

    “这是谁家闺女这般貌美呢?”洛青笑着走来,还怕这小丫头像往常那时再赖床,本都想好了如何将她喊起,这一进屋便看到厉安一身红衣煞是好看,连着训她的话语都到了嘴边又让她压了下去。

    厉安肤色雪白,很是配这正红色,厉安不似他人,她未生得一双惑人的桃花运,也未生得含情脉脉的杏仁眼,倒是生了一双凌厉的丹凤眼,高贵冷艳。

    “娘。”厉安笑唤。

    “快坐在梳妆台前,让娘再为你梳一回头,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了。”洛青将厉安拉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就开始梳那墨色的秀发。

    厉安用这铜镜便看到洛青悄悄摸了眼泪,鼻子一酸眼泪便划过脸颊。

    上一次见母亲是什么时候,厉安早已记不清,只是依稀记得母亲瘦如枯槁地躺在梨木床上,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她跪在床边泪如雨下,一声一声应着母亲,母亲的呼唤声渐不可闻,任凭厉安哭喊着也不曾醒来,嘴角带笑逝去安详。

    “怎么哭了,快擦擦眼泪,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这样传出去堂堂厉家小姐爱哭鼻子岂不是要让别人笑话。”洛青沙哑地说道。

    “没事娘,我就是感觉别人出嫁都要掉上几滴眼泪,自己也要同她们那般,再者,京都又有谁敢笑话我。”厉安笑中含泪。

    洛青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呵护着世间的珍宝:“昨日你爹爹他是打你也是为你好,怕罚的轻了以你这性子不改,罚的重了又怕你记恨他,今日可还疼?”

    “不疼。娘,你放心我不会记恨爹爹,爹爹为了我好我知道,您大可放心。”厉安轻声道。

    昨日确实下手不重,她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一切都好。

    “你这傻丫头,娘怕你吃亏,你重情义,娘是知道的,可有些情义当断就断莫要再苦苦纠缠,最后伤心的不还是你吗?”洛青苦口婆心地劝道,怕厉安昨日之言只是为了哄骗她安心,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秀发让她来回梳了好几遍,厉安提醒后才开始下一步。

    最后妆容完成后天已大亮,洛青将盖头给厉安盖上,将她领到到床边,左手搭在厉安的右手上时不时的抚摸两下。

    喜鞭竹炮声声响,锣鼓喧天阵阵鸣。

    外面热闹非凡,不少下人纷纷探出头去看婚闹,不过婚闹倒也持续了没多长时间,毕竟谁也不敢在将军府内太过放肆。

    “新郎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门便被推来,一人换换来到厉安身边,将红绸布放到她手中,低沉地说:“厉姑娘,抓好。”

    厉安从未如此放下警惕,将所有都寄托在一条红绸上,一个人身上。厉安被顾少寒拉到轿子中,动作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丝丝发抖,莫约是太过紧张,厉安坐在轿中轻笑。

    杀伐果断的宁晋王,怎么变得这般腼腆了。

    顾家离将军府应该不是太远,没过一刻轿子便停了下来,她被顾少寒牵着来到了大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厉安坐在床上等了好久,直到外面无了声音,也未等顾少寒进来。

    “小姐,你要不先吃些糕点垫垫吧,您已经一天未吃些东西了。”南白担忧地问。

    “无事,郎君未来,这盖头尚不能掀开。”厉安道。

    “是。”

    过了片刻,房门便被一人推开,满身酒味地走向厉安,疑惑地问:“你怎么不掀盖头,等着我来?”

    “妾身自然是等着夫君将这盖头掀开。”

    “啧。”顾少寒随手将那盖头掀开,见到厉安精致的妆容愣了片刻,便做到了凳子上。

    厉安见道顾少寒已久是当初的模样,剑眉星目,眉宇间青涩稚气不曾褪去。

    顾少寒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厉安,另一杯留给自己,正要一饮而下便被厉安打断。

    “这酒不是要交杯吗?”厉安问道。

    她当年跟顾少寒只是走了流程,最后这酒是否交杯她也不曾记得,只是随口一问便见顾少寒走近将,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

    “怎么,不愿意交杯?”顾少寒挑眉看着她。

    厉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南白,见她早已出去,便与顾少寒将交杯酒喝下,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厉小姐,你我二人私下和离如何?”

    和离?!你跟我开完笑吗?!

    你说和离就和离,经过我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