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孩子的事，会不会刘茜自己也不知道？”顾一闻试图往好处想。

    江枫失笑，将手机掏出，淡漠地翻开一张产检报告放在桌上。

    “这是我认识刘茜之前，她做的。之所以做da鉴定，或许是我还怀有一丝……一丝侥幸，觉得自己，至少没有愚蠢到被人利用。”

    顾一闻看到赵晴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便主动拿起茶壶，又给江枫添了一点茶。

    “那……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呢？”顾一闻放下茶壶，问道。

    江枫的脸上多了一丝急切，但又因良好的教养微微隐下，而后道：“四年前，当刘茜带着怀孕的消息闯入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苏月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女人，苦的时候，她可以陪你吃苦，但是如果伤害了她，她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离婚的时候，她只接受了一笔赡养费，然后就彻底划清与我的界限……我们之间所有的交集都被切断了。”

    “孩子呢？”顾一闻又问。

    “孩子……”江枫淡下眼眸，摇摇头，“赵所长已经见过江然。他已经长大了，明白事了，他和他妈妈一样……不接受我。能够在见到我的时候，叫我一声‘爸爸’，这就已经是难得的事了……”他抿了抿唇，重新看向顾一闻，带着些许的恳求，“一闻，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苏月现在不愿意见我，也不见任何与我有关的人，但是她会听你的话，会见你。哪怕只是让她同意再见我一面。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不再是当年的一贫如洗，我可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想挽回苏月……我想弥补我的错。”

    顾一闻对江枫的拜托已经有些预感，但是这句话真的说出来之后，还是不免心口微沉。

    尤其，还在这个节骨眼儿。

    他转头看向赵晴，赵晴始终低垂着头没说话，仿佛她也只是一个听听而已的局外人。

    半晌，顾一闻长吐一口气，说道：“虽然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但这终究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也只能帮忙问问，不能应承什么。”

    “这就够了。”江枫有摸了摸面前温温的杯子，“虽然知道一闻，你们在招募有关da鉴定的as，但……或许这件事让我太过惭愧，所以，也许到最后，也只是私人拜托……希望你可以谅解。”

    顾一闻缓而慢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的。”

    赵晴抿抿唇，始终没再说话。

    ……

    江枫离开鉴定所后，顾一闻又多在赵晴的办公室待了一会儿。

    赵晴没催他，又沏了一壶茶带进办公室，然后坐在顾一闻对面。

    兴许是只剩下两个人的缘故，顾一闻公事公办的表情瞬间瓦解，叠着腿朝后仰着俯视赵晴，一副“就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才会和我说话”的表情。

    赵晴觉得自己的头顶都快被顾一闻看穿了，脑子里莫名飘过了最后和顾一闻在车里的情形，手一颤，水直接从杯子里溢了出去。

    顾一闻赶紧倾身帮赵晴稳住，生怕她躺着，可这一稳，不经意有了指尖儿上的接触。

    赵晴“嗖”一下将手收回，坐回沙发故意看向一旁，而这茶壶反倒是落在了身为客人的顾一闻的手上，他失笑，倒也没说什么，转了壶口，给赵晴添了茶。

    办公室外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八卦窥探的眼神儿出现，赵晴默了默，走去合上百叶窗，又走回来，问道：“顾总，江先生都走了，您今天不忙的吗？”

    顾一闻当然听出赵晴是在下驱逐令，偏就假装没听明白。

    “哦，还好，今天不是特别忙。”他端起茶杯，自然优雅地又靠回沙发望着赵晴，“赵所长这两天睡得好吗？”

    当然睡得不好，那天被吻的事一直在脑子里萦绕。赵晴知道顾一闻是故意想要奚落他，便轻吸一口气，端起茶杯，做出一副漠然样子。

    “睡得很好，一切如常。”似怕顾一闻再问下去就会将她近日来的心事看透，所以赵晴立刻将话锋转向了刚才的事，“顾总，关于江先生的这个请求……你真的打算介入吗？”

    提到江枫，顾一闻玩笑的心情消失了，他将茶杯放下，又靠回沙发，神情肃穆。

    “江枫一直是个靠谱的朋友，苏月也是个独立能干的女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希望他们复婚的。我相信江枫是个有责任感的好父亲，好丈夫，他对苏月的爱，我们周围人都看得到。所以我确实想替他争取一下试试，哪怕只有一点机会。”

    “然而，这个好父亲，好爸爸，却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如果是我，我不认为，再去打扰他的前妻，是一个明智之选。背叛了的人，一次，就已经够了。”赵晴声音微冷，似乎这句话已经憋了很久。

    顾一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江枫陈述过往的时候，赵晴一直保持着沉默。

    可即便是这样，顾一闻还是忍不住说：“刚才江枫也说过了，一切都源于一个局，或者说是一次不想有的意外。做生意的人时长有饭局，饭局会喝酒，酒会乱性，乱性后会被人加以利用。江枫也是受害者。”

    赵晴的表情渐渐凝重下来：“可如果这一次不是被利用，他是真的酒后乱性让另一个女人怀孕呢？”

    “那就像之前你看到的，也是江枫自己以为的结果。他会负起责照顾这个女人，善待自己的孩子。”

    “所以就抛弃一同奋斗的妻子？”赵晴的唇齿里多了一丝不经意的情绪。

    “赵晴，你说的太偏激了。”顾一闻纠正。

    “我不是偏激。”赵晴觉得好笑般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苏月在这场爱情里，始终是在牺牲。为了江先生的事业，她牺牲了青春，然后还为他生了孩子。但是江先生飞黄腾达了，一朝就被逐出家门。如今江先生发现刘茜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有江然。他想挽回的，究竟是爱情，还是自己的未来？”

    顾一闻的眉心轻蹙，捕捉到了赵晴眼底的一丝恐慌。

    “在你看来，江枫只是为了孩子，而并不是因为愧疚，或者爱情吗？”

    “在我看来。”赵晴淡淡望向顾一闻，“爱情从来都不是可以相信的东西。”

    赵晴的眼神一瞬间被阴翳笼罩。

    顾一闻自然是捕捉到了，所以也闭上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见顾一闻沉默了，赵晴同样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不稳，遂起身说道：“我再去倒点儿热水。”

    赵晴拿起茶几上的壶从顾一闻身前离开。

    但在交臂时，顾一闻却伸手握住了赵晴垂在身旁的冰凉手。

    “赵晴，陪我去见一趟苏月吧。”

    赵晴愣了一下，垂眸看向顾一闻。

    顾一闻也仰头回望她，带着清浅的微笑，像是一个正在撒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