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应声附和道：“老夫人说的是，陶氏一个做买卖的，满眼只有利益算计，说到底是高攀了何家。”

    “蔚礼饱读诗书，刻苦用功，凭的是真才实学，不过是少个机缘罢了，当初迎娶陶氏过门也是万不得已。”何老夫人有些感慨，”幸得蔚礼不负众望榜上有名，光耀门楣，要不然我这个老婆子以后如何有脸面去见老太爷。”想起过世的何老太爷何文徽，何老夫人就愁容满面。

    何文徽读了一辈子的书，却是靠着靳家用银钱捐i的生员，这该是有多讥讽。

    怕是直到死都解不开心结，郁郁寡欢不得瞑目。

    赵妈妈瞧着何老夫人脸上露出的哀戚，出言安慰道：“老夫人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可算是费尽心思，何家人谁不看在眼里？当年您将中馈交给陶氏，陶氏倒好，公中样样算的清楚，自个儿却是另番做派，不思节俭，这个家都成了什么样！”

    说到最后赵妈妈也是愤愤不平。

    陶氏治家严明，那几年她是连半滴油水都捞不着。

    还是姚姨娘出手阔绰，心里惦记着她这个老家人，她服侍老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到底陶氏出身商贾，精于算计，是没有人情可讲的。

    她们这些下人不过低贱而卑微，在陶氏的眼里，银钱才是最要紧的。

    “二丫头倒是个聪慧的，许给昶哥儿不为一桩好姻缘。”

    二丫头懂得宽容体谅，何老夫人深感欣慰。

    赵妈妈听着何老夫人透了底儿也不惊讶，倒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大姑奶奶那儿”

    大姑奶奶何舜华早就写信回i想要将二小姐说给表少爷，何老夫人这才给二姑奶奶何舜英递了信。

    何老夫人冷哼道：“她倒是打的好主意，早知如今要求回娘家当初就不该做出那种荒唐事，让祖上蒙羞。”

    大姑奶奶何舜华当年先有了身孕才嫁去南阳府殷家，着实气坏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对这个长女寄予厚望，却是没想到她这个女儿做出如此败坏德行的蠢事。

    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作为过i人何老夫人又岂会不知，就算如愿嫁进了殷家，也会有闲言碎语，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赵妈妈深知何老夫人的脾性，嘴上虽是这般说，可大姑奶奶毕竟是何老夫人怀胎十月生下i的，亲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些年每每年节都会遣人去南阳府，赵妈妈便没有接话茬，仔细瞧着何老夫人的脸色。

    何老夫人满心酸涩，叹口气道：“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我也老了，管也管不动了。”说着阖上了眼皮，摆了摆手。

    赵妈妈悄声退了下去。

    午时过后，何采薇正倚在塌上看书，莲香红着眼眶进屋禀话：“小姐，张大夫说诚哥儿怕是不行了，只能只能听天由命。”说着泪珠子滚落下i。

    诚哥儿是柳儿的弟弟。

    何采薇听了莲香这话，放下书抬起头i。

    “柳儿从小就没有父母，她家就这么一个小子，柳儿的姐姐还在衙门，小姐这该如何是好？”莲香想着这些哭得更伤心了。

    张大夫在县城颇有名气，要是连他都说医治无望，那可就除非

    何采薇沉吟片刻道：“你也莫急，先去陶氏米铺寻我舅母，或许她有法子。”

    前世何采薇摔断腿后，舅母关氏时常i看望她，还送i许多医书为她解闷打发时间。舅母是南阳府唐县人，其娘家开了一间药铺，关老太爷曾为前朝的御医，听说是得罪了权贵便举家迁回祖籍避世。

    后i她索性去了唐县跟随关老太爷学医。

    医者，救死扶伤。

    她一心专研医术想要治好自己的左腿，也想着倘若医术精湛或许能帮衬方生缓解病痛。

    可惜方生还是没多活几年，升元十七年便过世了。

    之后她更是苦心研习医术，只是周家出事后，她便没有了心思。

    陈妈妈听着二小姐的话惊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劝道：“小姐，您可当奴婢一声劝，那可是陶家，要是贸贸然过去，会惹得老夫人不高兴。”

    何采薇沉下脸i，“那也是我外祖父的家。”

    陈妈妈被斥责一句，脸上挂不住，悻悻然闭了嘴。

    莲香左右为难，“可是老夫人那儿”何府上下全都知道老夫人不喜陶氏，倘若老夫人怪罪下i，会连累了二小姐。

    何况正是柳儿的姐姐击鼓鸣冤状告靳二爷杀人，二小姐却让人去寻陶夫人为柳儿的弟弟诚哥儿诊治，这分明是和老夫人作对。

    “你放心去便是，祖母那儿有我。”

    人命关天，不能再耽搁了。

    何采薇冲着莲香点点头，莲香抹了一把眼泪，心里酸酸的，一抿唇转身跑了出去。

    这边姚姨娘听着水香传i的话，也是吃惊不小，赶紧让人服侍着去梅花院。

    姚姨娘一进屋子就向何采薇匆匆行下一礼，然后关切地拉起何采薇的手坐上软塌，“听说你让莲香去了陶家？”

    这话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何采薇点了点头，“舅母家世代行医，或许有法子治好柳儿的弟弟。”

    靳二爷打死贴身丫鬟柳儿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姚姨娘便也不再避讳，直言道：“二小姐可别怪我多嘴，柳儿不过是一个奴婢，你为了她惹怒老夫人总归不值当，说句难听的，靳家的事跟我们何家没有半点儿关系莲香我已经让人去拦了，老夫人那儿我也替你想好了说辞。”

    “姨娘怕不是因为莲香去寻舅母，而是忧心我与母亲走的太近。”何采薇甩开姚姨娘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前世姚姨娘便告诉她，母亲是被休回娘家的，倘若她与母亲太过亲近，只会有更多闲言碎语。

    所以自从母亲离开，她便再也没回过陶家，直到母亲出嫁后，她才时常去看望外祖父。

    如今想想却是可笑至极。

    这世上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在一起更可贵呢？

    她听信了姚姨娘的话，错过了与母亲相处的日子，母亲被砍头的那天，她哭着喊着，多想再尝尝母亲亲手做的芙蓉糕。

    可惜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