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煜听了这话半晌没反应过i，只觉喉咙似乎被石块堵住，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你想说什么？”方生眼眸下沉，神情中已有了恼意。
何煜开始后悔今日为何会带这丫头偷溜出i
方兄最忌讳别人说起他的病情，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况这丫头胡言乱语，什么从小耳濡目染懂些医术，他怎么不知晓？
“小女子别无他意，只想为方公子诊治。”
此言一出，何煜已是浑身瘫软，他还没i得及阻止，这丫头已经胡说八道。
旁人听见这话，纷纷投i怪异的目光。
这女子真是胆大包天，竟要为方大少爷治病，且不说大齐朝还没有女郎中，单单就方大少爷的病情而言，也没有大夫能诊治，要不然县太爷这些年也不会遍寻名医也治不好方大少爷的顽疾。
“她是想给方大少爷做小妾吧。”
旁人低低议论，眼神中夹杂着轻视嘲讽。
这女子分明是想羞辱他，方生脸色更深了几分，捏紧了手又缓缓松开，转身往画舫里走去。
“方公子敢与小女子立个赌约吗？”何采薇依然不肯放弃，“假如我能治好你的病，你就付我一千两银子的诊金。”
周围一阵哗然。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大齐朝的御医看诊也不过收取百两银子。
“胡闹！”何煜脸色已经苍白，赶紧出言喝止。
方兄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何煜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个刀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倘若你不能治好我的病，这又该如何算？”方生停下脚步转过身i。
清冷的光线落在他月牙白的衣衫上，半明半暗，仿佛有缕缕烟笼罩，如山涧里清澈的泉水缓缓流淌而过。
方生温柔又疏离的语气让何采薇胸口闷闷的难受，这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神情，终究是不同了。
“假如我治不好，就付你两千两银子作为补偿，如何？”何采薇心中轻叹，态度十分坚定地回道。
周围又是一阵哗然。
这丫头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铁定是治不好的，不是白白赔掉两千两白银？
“要我说，她是打着算盘想嫁进方府”
不知为何，方生看着何采薇那双明亮清透的眼睛，竟是不忍心回绝。
两千两银子的补偿或许这女子是真的想为他诊治。
“好。”方生轻声回道，不理会四周惊讶的目光和议论，转身往画舫里走去。
“方兄，等等我。”何煜松下一口气，瞪了何采薇一眼，然后追了上去。
“采薇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儿，里面快开始了。”过了一会儿，何岷过i催她。
何采薇点点头，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从踏上船舫就不见了何岷的身影，这会儿突然又冒了出i。
何岷尴尬地笑了笑，俯身在何采薇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出恭。”
何采薇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i。
“阿岷。”不远处一个身穿石青纹长衫、样貌清秀的男子笑着走了过i，“这位是”
他的目光很快被何岷身旁眼带笑意而弯着像明月一般的女子所吸引。
“我的堂妹。”何岷微微笑着，“你这小子，好些天没见到你，又在家闭门思过？”
汤舟横他一眼，“我是去了陈州府，有要紧事办，要不是今日梨先生巡游，我也不会特地赶回i。”
何岷不置可否，汤舟可不是喜作画的人。
“县里的丹青妙手今日都聚集在此，我过i挑几幅上眼的，回去让铺里的绣娘照样子绣出i。”
汤舟是汤氏绸缎庄的三少爷，绸缎庄平日里除了卖丝绸锦缎，还做成衣的花样子，汤舟总是能慧眼识珠，寻得当下闺小姐、妇人喜爱的时行。
何岷笑道：“你倒是会打算，难怪你们汤氏绸缎庄的生意经久不败，有你操持打理，不想兴旺都难。”
汤舟一脸地正经，“我是一个商人，哪有你福泽深厚，祖上是大官，又出身书香门第，明年秋闱高中不在话下，到时候可要请我去醉香楼吃酒。”
“你就别打趣我了，你也说是祖上荣光，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哪次录科我能上榜？莫说秋闱，倘若能进录遗册我就烧高香了。”何岷说着满脸愁苦。
汤舟心里发笑，这小子每次录科都考不中前三，连应试秋闱的资格都没有，后i朝廷开设录遗在秋闱前一个月补录一次，仍旧是考不上，与其浪费精力走仕途，还不如做生意赚些银钱i的实在。
“母亲听说我今日过i梨先生的画舫，想必会遇上你和阿煜，千叮万嘱请你们去家里吃饭，你可别佛了我母亲的一番好意。”汤舟笑着道。
何岷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何采薇，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我堂妹必须傍晚前回府，要不这样，改明儿我备好礼亲自登门拜访伯母，可好？”
是他将采薇妹妹带出府，就必得将她平安送回去，这种事半点马虎不得。
汤舟再次将目光投向何采薇，只觉这女子清冷却不失温和，方才笑起i的时候，水绿色的薄纱上一双明月般的眼睛像柳叶弯着，远远瞧着，让人有一丝的恍惚，仿佛一缕清光照进了沉暗的心底。
“方兄也答应今晚会i，你可想好了？”汤舟移开目光，似笑非笑地说道。
何岷这次倒是万分笃定地回绝了。
何岷带着何采薇走进船舫，何采薇突然顿住脚步往后看去，汤舟已经上了楼。
“怎么了？”何岷问道。
何采薇摇了摇头：“没事。”
方才第一眼看见汤舟她就觉得很是眼熟，她努力回想了许久终于想了起i。
记得前世周家被满门抄斩的那天，雪下的很大，她站在刑场外撕心裂肺的喊着“母亲”，方妈妈也快要哭晕了过去，一只手忽然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并将她拖拽到刑场背面的一条小巷里，拐杖也被打翻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
近乎怒吼一样的声音让她停止了片刻的哭喊。
她抬起头i，看见了一张清瘦素缟，毫无血色的脸。
虽然与此刻的清秀相差甚远，但那眉眼、鼻梁却与前世渐渐重叠。
“你是谁！”北风之下，仍旧能听见她冷的像冰一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