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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灵峰老魅和赤山老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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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身,朝坡下张望,只见十几米开外,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花格衬衣浅灰色裤子的女人正埋头拾级而上,动作轻捷,如履平地。

    到了跟前,她才抬头看我一眼,嘴角上扬,微微露齿,年纪六十上下,面色红润,眉峰上长着一颗葡萄大的黑痣,泛着油光。

    "伙子,你住这?"她声音清脆,完全没有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沧桑味儿。

    “不是。”

    "爬山累了,在此歇脚?"她又问。

    “也不是。”

    "有意思。"

    "什么意思?"

    "左不是,右也不是,你这人真有意思。"她笑了,牙齿很白。

    "你住在上面?"我反问她。

    "不是。"

    "爬山?"

    “也不是。”

    "呵呵,还说我,你不也左右不是?"

    "我是来走亲戚的。"她平静地说。

    "从前来过吗?"

    "没有,只知道她住在环翠楼,但这么多房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家。"

    "只要真住这,挨家挨户,就一定可以问出来。"我宽慰她。

    "嗯,我也是这么想。"

    "不过,已经问了十几家,都说这一带没有姓顾的。"她又补充说。

    "你亲戚姓顾?"

    “是的。”

    "顾什么?"

    "顾蓝。"

    “哦。”我警觉起来。

    "你认识?"

    "不认识。"

    "为什么不说实话?"她脸带微笑。

    "没说假话。"我镇定地说。

    "你骗得了我的眼睛,但瞒不了我的鼻子。"她说话的口气依旧和颜悦色。

    "什么意思?"

    "你身上有顾蓝的气味。"

    "你是鬼?"我紧张起来。

    "你不也是?"她笑眯眯地说。

    "我不是。"

    "做鬼很丢脸吗?"

    “不丢脸。”

    "那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非得说我是鬼,我也没办法。”

    "我什么人没见过?只有死人才会有你这么重的阴气。"

    "不相信就算了,懒得跟你争。"

    "还有一个铁证。"

    “你说。”

    “人是不可能看见我的。”

    “你怎么说都行。”

    “我说的是事实。”

    "到底想怎么样?别拐弯抹角的。"

    "告诉我,顾蓝去哪了?"她微笑着说。

    “不知道。”

    "还敢骗我?"她瞬间收起笑容,眉峰蹙起,使得那颗黑痣看上去比刚才更大了一些,甚是怖人。

    "他没骗你!"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灵峰老魅,说起来,你也算是在钱塘鬼域扬名立万多年,欺负一个孩,不脸红吗?"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见。

    "原来是赤山老姆在此,老奴不敢放肆。"灵峰老魅双手合十,弓腰屈背,神情极为庄敬。

    "既然认出老身,还愣着干嘛?滚!"赤山老母厉声道。

    话音刚落,平地忽起来一阵风,这风挺怪,开始时,贴地打着旋儿,但随即消失。而与怪风一起消决的,还有立在我旁边的灵峰老魅。从起风到消失,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令我错愕不已。

    "鬼,顾家姐妹让我捎个口信给你,她们现在水乐洞,很快回来,不要乱跑。"惊愕中,赤山老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快是多快?"我对着声音说道。

    但我的话没得到任何回音,四周复归寂寥。

    我沿着石阶往下走,打算去一趟杨公堤,把昨晚停在那儿的电瓶车骑回来。

    下到河坊街,我穿过西太平巷,在高银街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丢下一句"杨公堤汪庄段"便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十几分钟后,司机边说边将车停在马路牙子上。

    "多少钱?"

    "十六。"

    我递过一张二十的,没等司机找零便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但到了我原先停车的地方,却不见我的宝贝,心底咯噔一下,看来是遭贼了。

    带着失望,我又走回路口上了一辆公交车,这趟车的终点站是武林广场,距离胭脂新村不过一箭之遥。

    到家后,我连忙插上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然后刷牙洗脸,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连喝几口,剥开刚刚楼下买的粽子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也许是昨天太过劳累,我靠在床头,不觉有些犯困,便干脆躺直身子。

    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响了,我连忙起身将手机设成静音,吐出一句国骂,重又躺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睡醒,揉搓了一下眼睛,斜靠在床屏上。窗外阳光正艳,枫杨树高高的枝头上,立着一只斑鸠,正低头梳理着它灰褐色的羽毛。

    我伸长手臂,把正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取下来,屏幕显示眼下是下午两点三十九分,并且有六个未接电话。我看了看号码,是同一个人打来的,但并不熟悉。我取消静音,将手机扔在一边。

    我口干舌燥,下床烧了壸开水,泡上一杯龙井,将一张靠背藤椅挪到阳台上,一阵微风抚过我的脸颊,顿觉心身俱爽。

    枫杨树被风吹得枝叶颤抖,梢头的斑鸠已经不见,换了一只松鼠在枝干间穿梭跳跃,嘴里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声音洪亮刺耳,百米以外都清晰可闻。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瞥了一眼,还是那个未接来电。

    "喂,哪位?"

    "吴良,我是白。"

    "白?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你不用管那么多,刚才我们回了一趟环翠楼。"

    “哦。”

    "我们已经搬到千人洞去了。"

    “哦。”

    "你在哪?"

    “家里。”

    "你现在过来吗?"

    "我的车被偷了。"

    "没偷。"

    "偷了,我去过杨公堤,没见着。"

    "我给你放在吴山花鸟城门口了,以为你还在环翠楼,谁知道影都没了,打这么多电话又不接。"

    "哈哈,原来是你这个偷!"陪伴多年的宝贝失而复得,我心情大好。

    "呵呵,来不来?"

    "来!"

    "什么时候?"

    "洗完澡就去。"

    "先别洗了,过来再说。"

    "不行,身上又脏又痒。"

    "我们从不洗澡,身上也不脏不痒,做人事真多!"

    "我还好,一般三天洗一次,那些每天都洗的,才叫事多。"

    “那你赶紧洗,我去给你准备晚饭。”说完,白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