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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惊天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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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武城西是一条官道,穿过荥阳直通函谷关。此道宽阔平坦,足够四辆大车并行,称为驰道,是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在周道的基础上重修而成。

    这日一早,阳武县令刘范便令乡民将驰道洒水清扫,免起灰尘。之后便驱散乡民,不得在道旁逗留。县令则率全县官吏盛服华冠,在县城西门处迎候。原来这日始皇帝东巡至此,刘范为令多年,还未能一睹天颜,因此加着十二分的心,命城中商户民家都剪纸漆木,打扮的如同过年一般。又下令乡野鄙民不得随意走动,免得惊动天子。若不是秦律不许,恨不能跑到县界去接驾。

    等到午后,始皇车驾方到阳武县博浪沙处。马步卫队足有几里之长。卫队之后是仪仗队伍,华服金甲,旌旗遮日,三十六辆六驾大车行至队伍正中,皆青铜铸就,外饰黄金,纹绣华盖,奢丽无比。旧时礼制,天子驾六,只有皇帝才能乘坐六驾大车,只是始皇帝多疑,安排了众多副车,外形一模一样,让随行嫔妃乘坐。虽有些越礼,但皇帝钦定之事,也无人敢言。

    正行间,忽然一声巨响,随后一声惨叫,却是女子之声。卫尉王安正在第九车之侧,忙回头观看,见第九辆大车南边车窗被砸出一个大洞,血水已从车下渗出。王安喝道:“护驾!”向步卒卫士一挥手,众卫士立即聚拢在第十二辆大车两侧,护盾将大车团团护住,看来始皇帝在此车中。

    王安随即四下张望,见驰道南侧是一道大堤,高约丈许,堤上杂草灌木却有半人来高,刺客定是躲在堤上草中。高喝一声:“弩阵南向列阵!”秦人弩阵闻名于世,横扫列国,不仅装备精良,每弩可连发十支,而且操练有方,虽行军途中亦可快速列阵。

    堤上草丛中伏着二人,一人虬髯连鬓,手执大剑。一人儒雅佚丽,伏在地上一支巨弩之后,正向第十二辆大车瞄准。这巨弩又称地弩或床弩,因笨重庞大只能架在地上,寻常三名兵士才能把弩箭装上,射程有三四百步远。虬髯客见秦人列弩阵,对另一人道:“秦人弩阵厉害,公子速走!”那公子道:“大事未成,岂可言走?”虬髯客道:“正因大事未成,公子才须速走,再图有为。”公子道:“如此沧海兄可与我同走!”虬髯客见秦人弩阵已成,对公子道:“公子勿忘大事!”左手提起公子腰带一挥,将公子远远抛起,落到大堤内的沙滩上。就在此时,弩箭已如飞蝗般漫天而至。虬髯客伏在巨弩之后,用大剑档住头颈,一动不动伏在地上,任由弩箭射在身上。

    王安见十波弩箭射过,堤上密密麻麻插的都是弩箭,却仍无动静,料想刺客已逃,喝令:“步卒冲上堤坝,捉住刺客重赏!”秦人一向以军功进爵,有此良机,谁不奋勇,连护卫大车的步卒也拨剑冲向大堤。

    堤上那虬髯客见众人如潮水般冲来,微微一笑,巨弩破空而出,自上而下射向第十二辆大车。王安一看不好,宝剑脱手而出,意图撞掉弩箭,可手下步卒如潮水般冲来,宝剑刚一出手,就刺在一名步卒身上。虬髯客的巨弩距大车不过三十步,且自上而下,威力无比,穿过一名步卒左肩,又穿过一名步卒前臂,射入车中。

    王安立时僵住,脑中一片茫然。第十二辆车中坐的正是始皇帝和他的爱妃,眼见大弩射入,只怕非死即伤,自己命必是不保。不想这刺客如此狡猾,眼见堤坝上已密密麻麻满全是弩箭,谁料刺客不但未死,竟然还能反击。

    那虬髯客见一击成功,拄着大剑长身立起,哈哈大笑,背上插满弩箭,直如刺猬一般,鲜血直淌,甚是可怖。步卒将他围起,却不敢冲上。那大汉指着大车笑道:“赢政儿,你也有今日!”

    王安早冲到大车前,施礼道:“皇皇上!”牙齿打战,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就听大车中一个浑厚的声音:“慌什么!”正是始皇帝的声音,王安惊喜若狂:“皇上,臣护驾不力,惊扰了皇上,皇上车中安坐,臣这就去捉了刺客!”一挥手,数十名步卒又将大车护住。始皇道:“不知何人如此大胆妄为,我倒想看看。”一掀车帘,走下车来。王安见他肩头有血,显是受了伤,忙跟在身侧,生怕再有弩箭袭来。

    那虬髯客已血流如注,身负重伤,见始皇帝下车,喝道:“赢政儿,算你命大。”始皇帝道:“朕承泽天运,岂是你等无知之辈所能谋者。”虬髯客大笑道:“这等鬼话,只好哄三岁儿。你横征暴敛,酷刑滥杀,如此不仁,还敢说承泽天运,公子必定会取你人头!”

    王安此时已命步卒将他重重围起,见此人身在重围还能气定神闲,知是高手,又想:他已中了数十弩,再停一刻,只怕血也流干了,武功再高又能如何?我今日护驾失利,必受处罚。如不将他亲手拿下,皇帝必以为我是无用之人,以后再难信任。拨出剑来喝道:“反贼还敢妄言,给我上!”虬髯客喝道:“上来罢!”声动山岳,步卒反倒退了一圈。虬髯客哈哈一笑,猛然向上跳起,空中一个转身,手中大剑如飞般向始皇帝掷去。他身材本高,又一跳起,大剑居高临下,从众人头上飞过,直奔始皇帝而去。王安此时已到堤旁,忙抬腿踢飞身边一个步卒,那步卒凌空飞起,被大剑透胸而过。大剑去势尚自不衰,眼看要刺到始皇帝。千钧一发之即,始皇帝身边一名步卒持盾冲上,两腿前弓后蹬,以肩倚盾,只听“噗”地一声,大剑刺入盾中,那步卒往后滑行两尺,始皇帝伸手顶住他后背,这步卒方才定住,可见力道之大。王安惊魂甫定,再看虬髯客,怒目直立,须发皆张,已气绝身亡。

    王安的副手赵无伤站在堤坝之上,指着堤南道:“还有两人逃走了,速追!”有刚才的两次突袭,王安不敢离开始皇帝半步。赵无伤领步卒下河道中追人。此河名为官渡,水浅流缓,河中芦苇丛生,隐约见二人划着船在河中正向河南岸行去。赵无伤命步卒下水追人,只是河水虽浅,下面淤泥却深,步卒刚走得两步,便陷进泥中,动弹不得。赵无伤张开长弓射了一箭,相距甚远,长箭远远跌地河中。便喝道:“放火!烧了这芦苇!”兵士忙找来放火之物想要引燃,奈何此时正值盛夏,芦苇正绿,哪里点的着?

    太医早过来给始皇检查伤口,那巨弩威力甚大,穿过了两名兵士手臂,又射在大车中一名嫔妃身上,却未伤及始皇帝,只是肩头溅到些鲜血。那名救驾的步卒名叫屠玄,虽是用盾档剑,却仍被大剑刺伤肩膀,足见力道之大。王安见始皇帝并未受伤,心中稍安。但两名嫔妃死于非命,皇帝又受此惊吓,自己身为卫尉,罪名可着实不轻。幸好王安与大将军王翦同宗,始皇并未即时治罪,只令他十日之内,捉到另一名刺客,否则立斩。

    经此一吓,始皇帝再无意东巡,就此打道回咸阳去了。阳武县令刘范治安不力,当即免职。附近几个郡守县令,都吓的战战兢兢,生怕受到诛连。王安随驾回咸阳,令赵无伤二日之内,务要查出刺客名姓容貌。赵无伤着令附近十几个郡县关闭城门,禁止通行。又令各城中乡邑逐户排查,搅的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