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中,李恪一听说言瑾到了,腰坠都没来得及系,慌忙跑了出去,调笑道:“我刚才还在想你呢,这会儿你就到了,可见这就叫心有灵犀啊。”
言瑾并未理会他的玩笑,直言道:“景淮的事你插手多少?”
李恪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又转为释然,勾起嘴角道:“言言,你说你好不容易主动来找我一次,谈这么点儿破事,多煞风景啊。”
“那晋王殿下觉得我该跟您谈些什么呢?”言瑾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可多了去了,”李恪依旧是一幅玩味的神色,“我们可以谈谈你什么时候能够嫁给我,咱们大婚的时候穿什么料子的衣裳,洞房花烛的时候用哪种……”
“李恪!”言瑾明显动了气,“玩笑要适可而止!”
李恪一脸无辜,“言言觉得本王是在跟你开玩笑吗?那你可真是冤枉死本王了,本王刚才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认真的,你若不信的话,不若嫁给我试试?”
“景淮的事你插手多少?”言瑾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李恪说着要去触言瑾的发丝,言瑾侧身躲开,李恪讪讪的收回手,难得的敛了神色,道:“本王就算是不说你也猜的差不多了吧?你猜的都对,从慧娘出现在候府到景淮去豫州再到他锒铛入狱,全是本王一早就设计好的,但我只是设了一个局,是他自己要往套里钻的,倘若他一心守着你就是不去豫州,那本王拿他能有什么办法?但他在最后关头选了慧娘而不是你,这也是事实,你说对吗?”
“你混蛋!”
“是,本王的确混蛋,”李恪慢悠悠的道:“但他又比我强到哪里去了?本王就算再混,至少不会冷落自己的正妻,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火海中垂死挣扎!言言,不若你嫁给本王,让本王好好疼疼你,你就知道谁对你更好了。”
“谢您抬爱!”言瑾冷冷道:“不过用不着!”
刑部大牢内,景淮纠结许久,还是觉得不能稀里糊涂的死的这么窝囊。原本他以为言瑾死了,自己了无牵挂,是生是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可现在言瑾还活着,他更愿意在以后的生活中弥补对言瑾的亏欠而不是拿命去补偿她。景淮咬破手指写了封血书喊冤,而这封血书辗转来到了御前。
景淮喊冤的血书到达元启帝手中不久,便听内侍通传,言瑾一身正装跪在昭徳殿外为景淮喊冤。
景淮掺和到这案子里本就稀里糊涂,再加上此案是李恪主审的,凭着元启帝对自己弟弟的了解,觉得就凭李恪对景淮的怨恨,陷害他一把是绝对有可能的,但元启帝隐约觉得自己媳妇儿和护国公府好像没有轻易放过景淮的打算,于是元启帝又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家媳妇儿,问:“怎么办呢?”
言瑜恨铁不成钢的出了殿门,看着自己妹妹跪在那儿又急又气,厉声道:“言瑾,你犯什么糊涂,给本宫站起来。”
言瑾并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垂着头道:“长姐,景淮他是冤枉的。”
“本宫管他冤不冤枉,”言瑜道:“就凭他为了一个女人将你置身火海就够他死一百次了,我护国公府的姑娘,绝不容外人欺辱!”
“长姐,你这是公报私仇,”言瑾道:“我和他的事以后再处理,但这件事跟他真没关系。”
言瑜道:“公报私仇怎么了?他敢欺负我妹妹就该给他张张记性,你若是还把我这个长姐放在眼里,就马上给我站起来回家。”
言瑾自然不会站起来,言瑜虽然心疼妹妹,但还是不想就这么放过景淮,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回了内殿。护国公夫妇自然也知道言瑾连日为景淮奔走开脱的事,王氏不免有些担忧,忧心道:“咱们要不过去劝一劝吧?”
护国公道:“你的姑娘你还不了解?她铁了心要做的事,哪个能劝的住?”
王氏一听这话担忧更甚,急道:“你说她不会还念着那个混子吧?这混蛋要祸害我的瑾儿到什么时候啊?”
护国公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的姑娘我清楚,他们俩的事儿咱们也不用插手,慢慢往后看就是了。”
天公不作美,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竟淋淋漓漓的下起了雨,刚开始还是牛毛般的细雨,后来雨越下越大,如珠帘一般洒落,不多时便沾湿了言瑾的衣襟,湿透的发丝沾在人的脸上,脖颈间,密集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淋的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言瑾双腿早已跪的麻木,她抬手抹去脸上水珠,不厌其烦的重复道:“求陛下彻查豫州一案,还景淮一个清白。”
纵然她早已声嘶力竭,可这样的声音在雨水的冲刷下简直微弱不足一听。又过了许久,言瑾感觉雨势了些,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李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持一把寒梅伞将她整个罩住,言瑾面无表情的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用你管。”
李恪默不作声的蹲下来与她平视,拿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水珠,正当言瑾要挣开之时,李恪强硬不容反抗的将伞柄塞在她手中,握紧了她的手道:“别这么作践自己,我心疼。”
李恪转身去了御书房,将自己设计景淮之事细细道来,末了叩首道:“景淮与刘思敏并无勾结,是臣弟一时气不过故意构陷,陛下要如何处置臣弟都好,只求陛下看在景淮与豫州一案并无干系的份上,放他出狱。”
殿外的言瑾终于等到了这一纸赦书,一直支撑着她清醒的意志轰然坍倒,终是体力不支栽倒在地上。李恪出来的时候看到言瑜正着急忙慌的派人去请太医,李恪什么也没说,走近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直接将人送回了国公府。
景淮无罪释放,出狱的时候冬青连忙迎了上去,景淮许久不见外面的景象,一时还不太适应,半晌才喃喃道:“瑾呢?”
冬青道:“夫人为了保您开释,跪在昭徳殿外求陛下彻查豫州一案,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已经被送回国公府了。”
景淮不敢耽搁,急忙去寻言瑾,可国公府大门禁闭,护国公更是放了狠话,说什么也不准他进去。景淮无奈,只得跪在国公府门外,恳求言瑾能出来见他一面。
言瑾产后身子本来就亏虚,又淋了雨,一直昏睡了两日才醒。云思心给她喂了药,轻声询问道:“国公爷让我给姑娘传个话,景侯爷还在外面跪着呢,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去,”言瑾因着前两日撕裂了嗓子,是以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景淮终于又见到熟悉的身影,心中却抽疼的厉害。只见言瑾披散着长发,整个人虚弱的厉害,显得苍白又清瘦,整体看上去愈发憔悴了。明明才刚刚入秋,可言瑾却披着厚重的狐裘,愈发显得身影单薄。
言瑾径直走了过去,将一纸和离书扔在他身上,冷声道:“侯爷不是一直想休了我吗?我成全你便是,年少时你救我一回,今日我还你一命,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恩义还清再无亏欠。”
景淮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可笑的是他现在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他忽而伸手紧紧握住言瑾的手,哽咽道:“瑾,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景淮将头抵在言瑾的手上苦苦哀求,却听上方的言瑾轻笑道:“多熟悉的场景啊,侯爷还记得吗?你走的那天,我也是这样恳求你的,可侯爷可曾留给我一个多余的眼神吗?”
“我何尝没有给过你机会?你宿眠烟花柳巷,我忍了,你将慧娘安置在府中,我也认了。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陪陪我呢?”言瑾含泪道:“你知道我生这孩子的时候有多疼吗?可那远不及你带给我的疼啊!你知道火烧起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可我却连动都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若不是我爹娘及时赶到,我早就成了一抔飞灰,一缕孤魂了!侯爷现在又有什么颜面来恳求我呢?”
言瑾提醒道:“我再不欠你什么了,侯爷早些签字吧。”
景淮沉默半晌,终于哑声道:“好,”缓缓在和离书上按下了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