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外臣在启宸宫门外等候,所以洛羽不得已绕道从后门离去,难免要费着周折才能回到景晖宫。
“公主,走的累不累?”墨宣不乐意地说道,“方才陛下都说坐步辇回去了,非要走着回。”
“拢共也没几步路,我还能走两步就倒了不成?”
“今儿个不是情况特殊吗?”墨宣掩笑,“难道昨晚上公主不累吗?”
一听这话,洛羽揪着墨宣的耳朵,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我这些年确实太纵容着你了,以至于越来越没大没的。”她松了手,白了对方一眼,低声反驳着,“我累什么?要累,也是他累。”
“公主!”墨宣笑着去捂洛羽的嘴,“该让人听见了。”
“你还敢说我?不都是你挑的话头吗?”
路虽然远了些,但说笑着,不觉也快到了。临近景晖宫门前,墨宣却不由地慢了步子。洛羽调侃道:“还说我呢?倒是你先走不动步了。”
墨宣拉住洛羽,低声道:“公主,看!”
洛羽顺着墨宣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叶蓁蓁正徘徊在景晖宫门前,一脸的焦急。“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墨宣嗔怪道:“饮梅也真是的,打发她走就是了,让她一直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怕就怕,是叶蓁蓁说什么都不肯走。”洛羽转换了方向,道:“我们走后门回去,先问问饮梅究竟什么情况,再做决定。”
“叶容华昨夜就来了。”回到景晖宫后,饮梅说道,“她急匆匆地,说什么人命关天,要面见王后娘娘。”
“也就是说,她一夜都不曾回去?”
“那倒也不是。”饮梅解释说,“奴婢见打发她不走,只好道了实话,说娘娘去启宸宫侍寝,今晚是见不到了,眼见着她走了的。估计是今天一大早就在景晖宫外等着了。”
洛羽思忖片刻,皱着眉说道:“看来,是为了宋惜言的而来。”这件事不仅叶蓁蓁在意,洛羽也一直放不下。她对墨宣吩咐说:“让她进来吧。”
叶蓁蓁脚步匆匆,见到洛羽就跪了下来,声色恳切地说道:“宋惜言之死事有蹊跷,还请娘娘彻查此事。”
“此事已过去十日有余,你如今重提,可是有了什么发现?”洛羽也不打算和叶蓁蓁绕弯子,她直言道:“本宫既没见到宋惜言的尸首,也不知她为何丧命,若你只凭空口而来,让本宫如何彻查?”
“娘娘说的有理。”叶蓁蓁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翡翠耳坠,将其交于墨宣递送给洛羽。洛羽拿捏起来一看,便认得这是宋惜言的。叶蓁蓁解释说:“这耳坠是妾送与宋惜言的,所以定不会认错。昨日早上,妾前去囚室向当初关照过妾的狱卒大姐道谢,无意间发现囚室的狱头正拿着这耳坠和旁人炫耀。再三追问之下,狱头声称,这是几日前,她们在囚室旁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的。”
“也许是宋惜言那日与本宫一同去探望你时,不当心丢了的。”
“不。”叶蓁蓁反驳说,“妾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宋惜言戴的并不是翡翠耳坠,所以定不是那日丢了的。”
“若你所言非虚,那么宋惜言就曾单独去过囚室。”而且很可能就是在她失踪的那天里。“除了这对耳坠,你还有什么发现?”
叶蓁蓁摇摇头,但又担心洛羽不愿帮忙,于是赶忙补充道:“宋惜言极有可能是在囚室附近遇到了不测。否则,她一定不会遗失这只耳坠的。”她叩首再道,“妾人微言轻,即便有心为宋惜言昭雪,但力所不及。还请娘娘看在她曾在景晖宫侍奉过的份儿上,就还她个真相,莫要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你也太过言重了。如何就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本宫不查,陛下也不会不查。”
“妾只怕陛下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实在无暇分心于此。”
洛羽轻笑一声,道:“说来说去,你是看本宫清闲才来打扰的?”
“妾笨嘴拙舌,词不达意,还请娘娘恕罪。妾本意是想说,这王宫中的事,娘娘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是陛下也未能有所及。若娘娘肯出面彻查,怕也不至十日有余也未有结果。”
“这哪里笨嘴拙舌,这奉承话不是说的很顺口吗?”洛羽示意叶蓁蓁起身,而后给她赐了座,问道:“在你看来,宋惜言因何丧命。”
“宋惜言为人单纯,也许不经意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比方说呢?”
“妾不敢妄言。”
仍旧是叶蓁蓁一贯谨言慎行的风格,洛羽也不逼迫,转而说道:“那你就说说看,你希望本宫如何入手调查?”
“妾……”叶蓁蓁低着头,躲避着洛羽探寻的目光,“妾全凭娘娘安排。”
“你既已有了绸缪,不妨说出来听听,这样,本宫也省事不少。”
听闻洛羽许可,叶蓁蓁便道:“妾以为,还是当从囚室入手。耳坠表明宋惜言曾去过囚室,那么在那附近,一定有人见到过她,兴许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你救人心切,想必也已问过囚室的狱卒,怕是没有什么线索可言吧?”既然是昨日一早就发现了耳坠,却等到了晚上才来找洛羽求助,叶蓁蓁该是已经调查了一番。
“不瞒娘娘,妾确实已经过问。但恕妾直言,那些狱卒多是些宫里混惯了的,怎会对妾这样一个的容华说实话呢?这只耳坠,还是妾费了周折,才用一只翡翠玉镯换回来的。”
洛羽虽未言语,但对于这番话倒也认可。宫中见高踩低的人不在少数,况且叶家风光不再,叶蓁蓁又曾被打入囚室,那些狱卒肯对她说实话才怪。算起来,宋惜言已死十日有余,这件事再没个结论,恐怕就要石沉大海了。“就是不知隽珩那边是怎么打算的。”洛羽心想,“也许已查到了什么,只是并未公开?”
洛羽开口道:“照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去囚室把所有狱卒挨个讯问一遍?”
“妾以为,惜言是九月廿日失踪,廿一日被发现尸身,所以当以讯问廿日当值的狱卒为先。”
“说得有理。”洛羽话锋一转,问道,“不过本宫还有一事不明,需要叶容华释疑。”
“妾定当知无不言。”
“你方才说,昨日早上去囚室是为了向曾关照过你的狱卒道谢。而你,廿二日就从囚室中被放出,你不觉得这个‘道谢’来得迟了些吗?”
见叶蓁蓁面露难色,洛羽料定了她昨日前去囚室的目的并不简单,于是道:“若说真话让你如此为难,本宫又该如何替宋惜言伸冤昭雪?”
叶蓁蓁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正如娘娘所言,妾并非只去道谢这么简单。妾昨日前去囚室,是为了证实一件事。”洛羽不语,等着叶蓁蓁继续。叶蓁蓁环顾一周,道:“烦请娘娘屏退左右。”
待殿中只有她们二人时,叶蓁蓁这才重新开了口。“妾想要证实,囚室中被禁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贺丹云贺夫人。”
闻听此言,洛羽心头一颤。“你证实了吗?”
叶蓁蓁从座上起身,跪下道:“妾确不该过问此事,不求娘娘恕罪,只请娘娘查明宋惜言之死,妾自当领罚。”
洛羽并未理会,继续问道:“为何对囚室中的那个女人如此感兴趣?”
“为了……为了弄清楚这封信究竟出自何人之手。”说着,叶蓁蓁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她说道,“自从妾发现此信以来,日夜揣与怀中,不敢懈怠。但苦于无法证实,所以不敢贸然上谏。如今,娘娘既然问起,妾不敢不呈。”
洛羽接过叶蓁蓁手中的信件。信上写道:
“见字如晤。
八载余,每念临别之言,不胜感怀。今年春,卓君来信,知家中一切安好,吾心亦安。得主上器重,掌管大事务。园中牡丹,花叶萎黄,心忧之。秋近,叶落满庭,不胜烦扰。杨柳依旧,绿丝绦绦,长枝有触地之势,已有裁剪之意。
离家数载,无一日不思乡。望他日事尽,早归。”
这封信很短,不过百余字。粗略读来,信中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但细细品来,又似乎句句藏有玄机,尤其是信中极其刺眼的“卓君”二字。洛羽直截了当地问:“你怀疑这封信是寄给废世子隽琸的?”
见洛羽如此坦诚,叶蓁蓁也没藏掖。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封信妾两个多月前发现的。当时,因为信封书写不符要求,并未道明寄信人,所以便被内廷监退了回来。好巧不巧,那日柳贵妃去启宸宫看望陛下,红莲同行,青荷出门办事,以至于侍女拿不定主意,只得来问妾。”
“妾见信封上语焉不详,就拆开来一看,便觉信件内有玄机,于是私自留了下来。起初,妾把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字迹、纸张、笔墨等细枝末节,只觉得这字很像柳贵妃的贴身侍女红莲所写。再之后,着眼于信件本身的内容之后,就更觉得句句指向红莲。”
她靠近洛羽身边,指着信件上的字句,解释说:“‘掌管大事务’,说明此人极有可能是一宫女官。‘八载余’,意味着此人入宫已有八年。”她拿起信封又道:“且信件寄往的地址是平泉县。入宫八年且是平泉县人,在昭和宫中掌管大事务,除了柳贵妃以外,还有当年与她一同陪嫁入宫的贴身侍女: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