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瑶算是答应了叶蓁蓁。但之后两日过去,却全无音讯。此时,柳贵妃还未将此事禀报陛下,所以宋惜言还只是在昭和宫中禁足。叶蓁蓁是在和柳贵妃抢时间。她知道,柳贵妃是在等,等一个时机,一个适合向王上“告状”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在哪,谁都没有把握,所以叶蓁蓁只能尽快。尽快让王后来插手这件事,兴许宋惜言还能有救。如果,让柳贵妃直接上报陛下,恐怕陛下根本没什么心思仔细调查这些事情。到那时,宋惜言的生死也就变成了柳贵妃的一句话。
当初叶蓁蓁为救宋惜言拟定了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最为稳妥,找宁贵嫔探路。但迟迟得不到回应,她不得不转向第二个方案:先柳贵妃一步,去向陛下禀明事件原委。
那日,叶蓁蓁摆脱了跟在身边的侍女,独自一人在启宸宫外徘徊。对于隽珩,叶蓁蓁既熟悉也不熟悉。她熟悉那个在她时候抱过她的隽珩哥哥,那个看着她长大的隽珩哥哥。可叶蓁蓁却不熟悉这朝堂之上、王宫之中的大申王。
只要进去见了陛下,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意味着她已经和柳贵妃站在了对立面。由叶蓁蓁自己禀明陛下,和由柳贵妃去告诉陛下,这之间的区别也仅仅是,叶蓁蓁不会颠倒黑白,不会夸大其词。但结果上会有多大的区别呢?陛下在此事上会持怎样的态度?谁都说不准。
犹豫良久,叶蓁蓁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叶姑娘,哦,不对。如今是叶才人了。”陈华在启宸宫外,看见了准备觐见的叶蓁蓁。他自然是认得叶蓁蓁的,这是叶太尉最引以为傲的孙女。自幼聪颖过人,以前因颇受先王先后喜爱,所以经常随叶太尉出入王宫。“不知有何事要面见陛下?”
“陈内监,我有要事禀明陛下,还望能通传一二。”
陈华有些为难,“不巧的很,陛下这几日夜里总是睡不踏实。如今上朝回来,还在歇息。怕是一时半会,咱家没办法为才人通传了。”
“如此……”也好,毕竟柳贵妃也不会比她先行一步,叶蓁蓁觉得还有时间。“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趁这个空档,她决定再去见一次宁雪瑶。等着不是办法,成与不成,叶蓁蓁需要一个定论。
这次永安宫之行,叶蓁蓁不出预料地遭到了冷遇。倒不是说宁贵嫔闭门不见,只不过没了上次的热情,只差遣侍女说,让她在偏殿等候。这个态度,叶蓁蓁也看得明白,显然宁雪瑶在王后那里吃了亏,把怨气都记在了自己头上。她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不冤,毕竟确实是她设计宁雪瑶在先。
“那就不必等了。”既然知道宁雪瑶这边的事情没成,也就没必要在永安宫浪费时间了。正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宁雪瑶走了过来。
“没让妹妹久等吧。”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得叶蓁蓁有些反胃。
“是妾突然造访,打扰娘娘了。”这句话,显然是想拉开俩人的距离。
见状,宁雪瑶冷笑一声,也不再假意寒暄。她有些气不过,自己在后宫这么多年,经历过大风大浪、死里逃生,如今居然被一个丫头算计了。
“本宫不知道那个姓宋的丫头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她看着叶蓁蓁,眼睛里满是不善,“到底有什么目的,要来设局算计本宫。只不过,你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叶蓁蓁不作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宁雪瑶的话,想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猜测王后的态度。
“不用猜了。”宁雪瑶打断了叶蓁蓁的思绪,看穿了她的心思。“本宫可以把那日景晖宫的事情告诉你。”她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王后娘娘说:有什么事,让你,”宁雪瑶指着叶蓁蓁,“去找她,直说。”
直说?叶蓁蓁不太确定王后的意思。但是,去找王后,这本来就是她的第三个方案。从宁雪瑶方才的说辞来看,王后应该知道的比叶蓁蓁想象的要多得多。既然王后已经洞悉一切,既然已经明说了让自己去直接找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况且叶蓁蓁自认并非胆怕事之辈。
“轮到本宫出场了?”洛羽打断了叶蓁蓁的讲述,“讲得详细一点,让本宫知晓当初究竟是怎么利用你铲出异己的。”
听到洛羽这般调侃之语,叶蓁蓁虽有几分窘迫,但又不由地笑了笑。她应和着点点头,回话说:“娘娘放心,妾定当细细道来。”
那日景晖宫中,叶蓁蓁见到的王后仍是一副懒倦之态,根本没去理会正在施礼的她,只是斜倚在软塌上看着书。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蓁蓁有些跪不住了,于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洛羽正在看着《六韬》很是入神。
“啪”的一声,正在分心的叶蓁蓁吓了一跳,只见那本《六韬》竟被扔在了自己的面前。
“知道这本书是谁的吗?”此时,这座寝殿里只有洛羽、叶蓁蓁二人。对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有些话也不用绕着弯说。叶蓁蓁没有去拿那本书,她不明白洛羽此举是何意。她现在只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救宋惜言,至于别的事情,叶蓁蓁并不想横生枝节。
“妾不知。”叶蓁蓁仍旧跪在地上,这寝殿中地龙的温度,已经让她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这是叶太尉的书。叶太尉当年最喜欢的书。”洛羽笑了笑,“不过也是,你当年还,恐怕很多事并不知晓。”
叶蓁蓁明白洛羽话中之意。洛羽说的没错,叶蓁蓁确实对于王后和祖父之间的“恩怨”不甚了解。她只知道,这么多年,她的父亲、叔父在官场郁郁不得志,都只因王后从中作梗。但祖父对于当年的事,并不愿意多提。只曾说过,如果再选一次,他还会那么做。
“行无穷之变,图不测之利。”洛羽缓缓开口,“这句话,想必叶太尉是教过你的吧。”叶蓁蓁还在心里筹谋着宋惜言的事,所以不敢轻易答话。洛羽接着说了下去。“此句本是六韬中讲阴符阴书的一句话,可叶太尉却将这句话,用到了极致。”洛羽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中的寒意,让原本还流夹背的叶蓁蓁,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叶太尉最得意的孙女,对这句话又有几分领悟呢?”
这样的提点,若是叶蓁蓁还不明白,怕是对不起她才女的名头了。“王后娘娘,妾有事要禀。”
“起身,坐下说话。”
叶蓁蓁拭去了额上渗出的汗珠,平复着气息。她眉头微皱,轻轻地叹了口气,“妾要禀,昭和宫情信一事。五日前,在拿回昭和宫的一批绸缎中,发现了一封情信。柳贵妃认定此情信所属于宋才人,怀疑宋才人私通宫外男子,□□后宫。现已将其禁足。”
“哦?”虽是疑惑之言,但并未在洛羽的语气中察觉出半分惊讶,“还有此等荒唐之事。柳贵妃身为贵妃,肃后宫之气,并无过错。将其禁足,再查明各中因果,也不无道理。那你来此,有何事要禀?”
“妾以为,此信并非是递于宋才人的。”
“那,依你之见,情信所属何人?”
“妾以为,”叶蓁蓁声音有些颤抖,她张了张口,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打从一开始,叶蓁蓁不过是想救宋惜言性命,不成想如今却要用他人性命以作交换。眼下,虽不过是动动嘴的轻松事,可对于叶蓁蓁如同举千斤之石。
她缓了口气,清清嗓。“妾不知。”这么多年,不论是长辈教导,还是克己自律,叶蓁蓁都从未做过违心之事。让她嫁祸柳贵妃,实非容事。
“那你凭什么说不是宋惜言的?”洛羽目光如炬,盯着正在努力平复心绪的叶蓁蓁。“你可有什么证据。”
“王后娘娘,”叶蓁蓁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复而跪下,“救救宋惜言。”
“本宫是问你有何证据。”洛羽语气冰冷。
“求娘娘救救宋惜言。”叶蓁蓁无计可施,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话。
“本宫救不了宋惜言。”洛羽从软榻上起身,亲自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叶蓁蓁。“能救她的,只有你。
最终,叶蓁蓁还是依照洛羽的意思,找到了那封情信和红莲之间的联系,将罪责推给了柳贵妃。
故事听到这里,洛羽有些不解。“如此就认定是本宫构陷柳贵妃是否草率了些?”
叶蓁蓁解释说:“这件事中,妾始终有一事不明。当初发现情信、禁足宋惜言时,柳贵妃三令五申不允许将此事传出昭和宫,就是为了提防娘娘知晓后,先一步有所行动。但从此事的结果来看,娘娘早已洞悉了情信一事。妾不明白,娘娘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要么,在昭和宫中有娘娘的眼线,要么……”她顿了顿,低着头轻声道,“要么,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娘娘一手策划的。”
“很显然,你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洛羽笃定地推测着。叶蓁蓁正欲辩解,洛羽打断了她,“别说是你了,就连本宫也这么认为。”
说归正题,洛羽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扣押了下来,她手指点了点信,道:“这件事交与本宫处理,你不必再插手。至于宋惜言的事,不如即刻去囚室探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