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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六十章 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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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坠崖已经过去两日了,墨成渊二人依然再崖底。

    倒不是他们出不去,而是慕容雪经过一日的观察,十分确定配置千夜安解药的另一味药材雾莹叶,就在这崖底下。

    雾莹叶喜阴,越是阴冷潮湿的地方,它们生长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是这样,那雾莹叶倒也不算难找,只不过雾莹叶除了喜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特点。

    它们只会生长在炎麒草的附近。

    炎麒草和雾莹叶就像一对相望不相守的恋人,一个长在高处沐浴万丈阳光,一个身处低谷染尽万缕丝寒。

    就算是生长在两个极端,二者却依然如影相随。

    在炎麒草的附近一定会有雾莹叶的身影,而在雾莹叶附近也一定会有炎麒草的痕迹。

    在休息了一日后,墨成渊带着慕容雪回到了他们坠崖的地方。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仿佛几日前那些事都是黄粱一梦。

    唯有胸口的闷痛在提醒她,那的的确确是她所亲身经历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哪里会有雾莹叶。

    雾莹叶很,一株雾莹叶上最够就能长出三片指甲盖大的叶子,整体呈现出一种灰蓝色,灰色中隐约透出靛蓝色。。

    她走到河边,抬头向上望,又低头向下看,来回几次后,她的视线定在了河对岸一块崖壁上。

    那块崖壁和山体之间形成了一个缝隙,具体多大她不知,但结合她所看到了,她推断,雾莹叶生长在那的可能性最大。

    和墨成渊说了她的想法后,墨成渊把外袍脱下,叠了几层,放在石头上,让她坐在这里等他。

    接着她就看见墨成渊身轻如燕,踩着河中凸出来的几块石头,几个起落之间就到了对面。

    眼下,他正顺了缝隙向里看。

    事实果然如慕容雪所猜测的那样,这里的确生长了好很多雾莹叶。

    只是那缝隙有些狭隘,墨成渊的手伸进去只能动动手指,稍微一转,手臂就会蹭到山壁。

    墨成渊有些苦恼,然后他就听见慕容雪在河对面喊道:“成渊!可有雾莹叶?”

    墨成渊回道:“有!”

    慕容雪又问:“那能摘到吗?”

    墨成渊想了想,不愿意让慕容雪累到,便让她接着在那等着。

    反正他皮糙肉厚,蹭几下又没关系。

    结果,等墨成渊带着一手的划痕蹭伤将雾莹叶给慕容雪的时候,见人有些生气,顿时有些懵。

    他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结果,就见慕容雪放下雾莹叶,虽然依旧在生气,但还是拉着他走到河边,蹲下去,用沾湿的衣料给他处理伤口。

    那一刻,墨成渊突然懂了,就像他不想慕容雪受到伤害一样,对方对他也是一样。

    他看着慕容雪侧脸,语气温柔又诚挚,“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别气了,嗯?”

    慕容雪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处理伤口,但却说道:“此次就算了,若日后再犯,我就……”

    墨成渊笑着说:“你就怎么样?”

    “我就喂你吃药!”

    墨成渊愣住了,随后哈哈大笑,“雪儿你怎会如此可爱?哈哈……”

    笑完,又忍不住嘴欠道:“若是真有那一日,雪儿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使劲喂,我都能吃下去。”

    慕容雪手上动作没停,却轻飘飘地说道:“不用,一颗便可。”

    墨成渊连忙答应,任由慕容雪动作。

    直至很多年之后,墨成渊想到今时今日,都会不断地问自己。

    为什么不把慕容雪的话牢牢放在心里?

    哪怕是再认真一点,当他面对再艰难的境况时,他也不会以身犯险……

    将雾莹叶妥帖地收好,二人便准备离开崖底。

    也是巧。他们刚有这种想法,就听见远处有声音传来

    “王爷……慕容姑娘……”,原来是救他们的人到了。

    听声音,那距离有些远,为了尽快和来人汇合。

    墨成渊蹲在慕容雪的面前,将慕容雪背了起来,然后向着声音的方向加速赶去。

    慕容雪趴在墨成渊宽厚的肩膀上,前所未有的安心。

    汇合得很顺利,墨成渊和慕容雪坐上了马车,一路悠悠地向着住所出发。

    经过两日两夜的提心吊胆,白堂终于听见了好消息。

    王爷和阿雪找到了!他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看着始终昏睡的白源,原本染上喜色的面容又添了忧色。

    见他这般,一旁响起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啧,人又没死?你这副表情是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媳妇去了呢?”

    白堂看了那人一眼,自知是自家王爷理亏,连带着他们也心虚,毕竟人家徒弟是跟着他们出的事。

    白堂对着人,有些讨好地说道:“李圣手这是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媳妇?哈哈……您要不先去歇着,阿雪他们已经找到,现已在回来的路上,想必几日后就能回来了。”

    那人,也就是李孟,对他翻了白眼,对他的话丝毫不领情,语气嘲讽地说道:“几日就回?我那个徒弟,可是我费尽心力才寻到的,就让你们那王爷看顾几日,就给我看到崖底去了,他可真是能耐啊!”

    白堂一听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王爷的锅他有点背不动啊!

    正在白堂被李孟训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女声由远及近,从外传来。

    “人家孩子也是听命办事,你对人家冷嘲热讽做什么?等正主回来,教训他去!别在这为难人家孩子。”

    白堂一听这个声音,简直就要热泪盈眶。

    总算是有人能制住愤怒的李孟了,他武力值太低,招架不住啊!

    他连忙看向门口,下一刻,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位美艳女子。

    女子的美是一种艳丽张扬的美,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瞧见白堂的委屈眼神,女子没忍住“噗嗤”地笑了

    这一笑当真是百媚眼中藏,千娇笑中现,直叫见之男子为之疯狂。

    只是在场的三名男子,一名昏睡不醒,一名懵懵懂懂,仅剩的的一名又因为担心徒弟无心注意。

    美人娇笑,却无人欣赏,一群不懂风情的男人。

    白堂见到女子,立刻说道:“聂姐姐,你来了!”

    求你快把李孟带走吧!白堂的内心泪流成河。

    女子看向白堂笑着点了点头,又走到李孟身侧,温声宽慰道:“别急了,起码人平安无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再过几日便能见到,到时候我帮你出气。”

    女子笑得那叫一个明艳动人,一边笑一边抚平了李孟紧皱的眉头。

    李孟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哪能用你啊?我可舍不得,还是我来吧。”

    说是那么说,但李孟的内心其实是这样的:你可千万别动手!这要是把墨成渊打废了,他家雪儿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李孟看着自家娘子的精致眉眼,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名女子能徒手一拳打碎一扇青石门,再带着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单枪匹马地挑了一个山匪窝!

    至少当初李孟见识到时,他的内心在疯狂跑马,简直为自己依旧活在这个世上而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要说为什么?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李孟对自家亲徒弟说去为她找一位师娘是一点都不含糊。

    为此,他把蓄了十多年的长须都剃干净了,整个人顿时清爽英俊了不少。

    李孟本就长得不赖,此番把影响的长须一剃,虽说年纪不,但正是这样,又有了一种别样的男子气魄,让人安心。

    路上还真就遇上了桃花,只不过出来后没了徒弟的管制,李孟人模人样几日后,除了没有胡子,又恢复那般邋遢样。

    绝对没有慕容雪初见时那么惨,但也没强到哪里去。

    不过为了找到媳妇,他用着仅剩的银两,捯饬了一番,终于勉强地像了个人。

    最后迫于生计,他又干起了老本行,看病!

    也不知那些达官显贵若知道一诊万金的李圣手,为了生计当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赤脚大夫会是什么表情?

    一日,天降大雨,李孟匆忙之间躲进一件破庙,整理衣物之间,仿佛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响声。

    他寻声过去,发现了一个人,是一名受伤的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而她的右手上有鲜血淌下,左手却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折,分明是已经断了!

    李孟二话不说,放下行头,就开始给那女子处理伤情。

    如果,慕容雪在这里,一定会对他师父说,这就是话本中英雄救美的典范啊!

    虽说师父不会武,但他会救啊!就这女子的情况,会武没用,用的就是他师父的医。

    再加上这天时地利,人又和,这女子定是师娘,没跑了!

    可惜李孟不像自家徒弟喜看那些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话本,他依旧头也不抬地在救人。

    待到人醒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李孟今日就出去一趟买了些干粮和水,回来就一直看着女子。

    见人醒了,李孟把水递到女子嘴边,一点一点地喂了她几口水。

    女子起初不肯喝,李孟就指了指手边的行头,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女子身上包扎好的伤口。

    女子这才放下了戒心,就着李孟的手喝了点水。

    之后,李孟了解到,女子姓聂,名秋茗,是桥州城聂家的长女,其下还有一弟一妹,一家五口其乐融融,本是幸福美好的一家。

    在聂秋茗及笄那年,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就答应了。

    谁知,就在她答应不久之后,那未来的夫婿却是出了事。

    那人在一次出行中,马车惊了马,翻了车,最后那人昏了近半个月才醒。

    本也无事,但坏就坏在,不知是谁碎嘴,说是那人出事说不定就是聂秋茗克的!

    顿时谣言四起,聂家一个头两个大。

    后来陆续有几家不信,上门求亲,最后无一不是以出事而告终。

    一来二去,聂秋茗也就从二八的姑娘,变成了世人眼中二十八的“老姑娘”。

    在第四次被退婚后,聂秋茗自请离家,她倒是无所谓,但不能为此耽误弟弟和妹妹。

    走的那日她的爹娘弟妹都来送她,她妹妹和娘亲更是哭得止都止不住,她爹也是一脸伤感和愧疚,就连平常和她拌嘴的弟都红了眼眶。

    聂秋茗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连累家人,道了别,便狠心走了。

    她自幼生得艳丽动人,倾国倾城,在知晓她克夫后依旧来求亲的人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好在上天给了她一副好相貌,也给了她自保的能力。

    要不就她那张脸,出去就会被人盯上。

    她自幼天生神力,三岁就能抬起自家院中的石凳。

    后来聂父见自家女儿愈发长开的眉眼,便请人专门教了聂秋茗各种拳脚功夫,以应付各种苍蝇蚊子宵鼠辈。

    聂秋茗离家后也不知做什么,在顺手救了被土匪打劫的一人后,她从此就和土匪这个行业结下了不解之缘。

    凭着她的功夫,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渐渐地倒是有了些名气,也被人称作了女侠。

    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经历了九次退婚的聂秋茗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看上她!

    这人还是土匪头子,要抓她做压寨夫人!

    她实在是有点好奇看上自己的人长什么样,便跟着上了山。

    还没等见到人,她一时不察,喝了有蒙汗药的茶水,觉察到不对时,奋力从抓人的土匪中拼着受伤的代价跑了出来,最后却是一时脱力,从山坡上滚下来。

    结果却是另一条手臂也断了,她凭着最后一点神智,走走停停地走到了破庙里,躲了起来。

    李孟听后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该说艺高人胆大吗?还是脑子有病我帮你看看?

    不过最后看着聂秋茗的伤,李孟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认命地伺候自己唯一的长期病患。

    李孟给聂秋茗用的药都是他自己配的好药,她的伤也在快速的恢复着,也就半个月就好了。

    而这半个月,李孟除了日日照顾聂秋茗,再就是以日日打趣她为乐。

    每每看见聂秋茗被自己逗得脸红说不出话的模样,李孟总会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找什么挠上一挠。

    终于有一日他找到了,照例一日一逗,结果可能是伤好了大半的原因,聂秋茗竟然扑过来就要打他。

    他二人本就席地而坐,他此刻一惊,手下一滑,竟是向后倒了过去。

    聂秋茗也吓了一跳,可她收不住了啊,若是没受伤还好,如今受伤不便怎么可能收得住!

    说不定这一下下去,伤又要加重了,聂秋茗死死闭上双眼,等着剧痛地来临。

    可最后预感的疼痛没有,她只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然后自己的唇上附上了一片柔软。

    她睁眼和李孟四目相对,片刻后,立即起身,躲到一旁,背对着人,脸上却是红彤彤的。

    李孟此时发现,自己心中竟然不痒了,他的视线飘到了角落的人身上,顿时明悟。

    此日后,李孟愈发的殷勤周到,倒是让聂秋茗好是别扭一阵。

    直到伤好了,聂秋茗带着他去了之前土匪那个山头。

    在见识她一拳打碎一扇青石门后,李孟觉得他眼下还活着,聂秋茗一定是对自己有意。

    在看到她一人单挑了一个土匪窝时,李孟觉得他眼下还活着,不是因为聂秋茗对他有意,那绝对是因为爱!

    事后,聂秋茗带着李孟回了家,和她爹娘说这是她的未婚夫婿时,李孟还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状态。

    直到真的确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李孟抱着聂秋茗在她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二人成亲没有大宴宾客,而只是在家人的见证下,拜了堂,成了亲,和家人吃了喜宴,便入了洞房。

    之后二人也没留在聂家,而是继续游历,谁知在到了赫连国之后,竟然遇见了熟人。

    细问之下才知道徒弟也来了,这可把他乐坏了,正好可以让徒弟看看她名正言顺的师娘。

    只是没想到却是得到了徒弟坠崖的消息,可把他急坏了。

    如今已知人平安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四日后,慕容雪回来了,李孟赶紧拉着自家娘子去看望。

    见到慕容雪,李孟先是大致看了一眼,发现徒弟没缺胳膊少腿,除了气色不好以外,没什么大事,才算是彻底放下心。

    慕容雪见到师父,十分惊喜,连忙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

    李孟笑眯眯地回道:“当然是为了让你见见你的师娘啊!”

    说完,便将聂秋茗拉过来,介绍给了慕容雪。

    “雪儿,这是你师父我给你明媒正娶的师娘,怎么样?美吧!”,语气十分嘚瑟。

    聂秋茗瞪了他一眼,李孟不在意,又对她说:“清禾,这是雪儿,我的关门弟子。”

    清禾,聂秋茗的字。

    聂秋茗还没来及说话,就见慕容雪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师父,你这草吃得也太嫩了……”

    众人:……

    “噗嗤~”,聂秋茗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