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灵草丰盈,美轮美奂的妖界经历十六年前的魔界突袭化为了一座废墟,十六年来他广布六界,寻回了当年在外的妖族之人重建妖族,如今的废墟又开始花香遍地,长满青草。只是景致不同了,人也不同了。
黑色羽毛的乌鸦在妖障处盘旋了几圈儿,然后落到他的身后,化作一个少年:“王上,黑鸦不明白,青丘避世多年,大家都知道他们向来不愿意参合六界争斗,六界中也还有其他厉害的氏族,为什么王上一定要选择和青丘合作,连天界抛出的橄榄枝都不要。”
那个被称之为王上的男人转过身来,瞳墨如初,双手负在身后,虽然少年模样还是没变,可是眼中却多了分厉色和威严。
:“妖族不是没和天界合作过,你不是没看到我父王和我兄长的下场。天界自命不凡,天帝又是一个老糊涂,可是魔尊可不是,短短十六年他就能卷土重来,厚积薄发,当年他假死就是为了这一刻,我敢肯定,他第一个目标一定就是九重天界,我又何必拿着我的妖界去当这个活靶子呢,况且青丘可不是什么氏族,那群狐狸虽然一直躲在山里不肯出来,可是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狐狸嘛,咬人也是很痛的。”
:“王上,你变了。”黑鸦恭敬地单脚跪在地上,迟疑间还是抬眼看他说道,“其实黑鸦一直以为,你这几个月来频繁进入青丘,又和他们结盟,是因为幽冥帝姬在那里。”
:“帝姬?哪个帝姬?”他随手掐了一把草丛上的红花,捏在手中,很快花汁就染上了他的手指。这些年来,他一直对红色有偏见,而这样轻薄的花朵足以让他眉心一皱,随即抛了那朵残花道,“幽冥自秦广王落败,楚江王带着一干子老弱病残躲在暗处,现在是泰山王独大。你没看到前几日他送来的请帖,说是幽冥帝姬两万岁生辰,请我们去幽冥做客。他这哪里是想给他女儿过生日,那个老不死的一是想昭告六界如今他已经坐上了幽冥帝君的位置,他女儿便是新的帝姬。二来还想要拉拢其他六界君主,好让他坐实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位置。”
黑鸦别别扭扭地嘟囔道:“王上,你又在扯开话题,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冒牌货,我说的是四,扶四樨,如今住在青丘隐姓埋名的那个。”
:“既然知道人家隐姓埋名,你干嘛还说出来?”他假装嗔怪了他一句,低头止不住地勾起嘴角,思绪游离在外。
微风吹过蓝湖,让它和他一样荡起涟漪,半晌,他面对着碧蓝湖泊,柳丝不时垂在他的发梢,吹够了凉风,终于开口道:“黑鸦,你说风来吹皱一池碧水,是该怪风呢,还是该怪水呢?”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黑鸦不解,琢磨了一下方觉不对:“王上,你又在转移话题了。王上当年差点死在了虚空之所的火山里,还不是因为她宁愿选择那个孩子才让你去死,如今你回来了,却还是想要护着她。”
:“你怎么不想到,那是因为她相信我的本领大,能逃过那一劫呢。”
:“您这是自欺欺人,王上,你敢说你这么多年来做的这么多不是因为她,妖族以前废墟一片,却被你生生种活了一大片木犀林,是为了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出入六界,早出晚归,也就是为了寻她,因为你和七杀星君一样,心中有所牵绊。”
:“哎,算了,你自跟我一同长大,就像我肚子里蛔虫一样了。”他侧身来,伸出手弹了一下黑鸦的额头,“昔日她还是鬼族帝姬,我是妖界三殿下,站在她身边还算是相得益彰。而如今她被人陷害,失去了记忆,该报得仇都还没报,因果报应还没有轮回到那些人的头上,我处心积虑地坐上妖界之主的位子,就是为了完成她本来地心愿。而且,冥王之位承袭,怎么来说也该落在她的头上不是。”
:“许是人家压根儿就不想报仇了呢,过清净日子不好吗?”
蓝湖水太过透亮,一下子就映出了他的心事,清净日子纵然好,可是这十六年来他日日备受煎熬,对她思之如狂。如今找到了,他必定不会像十六年前一样将她放过。
:“黑鸦,你今日怎么总那么多废话,我要的东西你到底准备好没有。”
黑鸦暗暗叹了口气,要说执念还是自家主子心头的深些,这么多年来,主子变了很多,不再玩闹嬉戏,也不在宫中养着美人,成熟稳重间却有些不像他了。若是可以,他想也灌一瓢忘川水在他的口中,让他也忘了所有的事一了百了。但是此事,他也只能想想罢了,最后也只能乖乖答道:“是,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最热的一个季节转眼就过了,四坐在熟悉地摊位前手中捧着凉茶泛着丝丝凉意,考虑着天气越来越凉,下一个东西她该来卖什么。
青丘最近过了暑气,盘算着马上就要开始多雨来,看来自己可以偷些懒不出来摆摊,可以在隔壁王姑姑处换些丝线布匹什么的,练练自己拿不出手的女工也好。
竹林中处,设个茶亭,摆上三两瓜果,一些食,自己往那儿一坐,手中拿着绣花针线捧着花线布匹,一针一线很快就从日出到了日落。如此一来,倒是岁月静好,悠哉悠哉。
:“四,今天的凉茶卖得怎么样了?”
四正幻想着以后得生活,猛地抬头,撞进了这个少年的眼,她立刻欢喜地跳起来:“哎呀荷花公子,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今日事忙,刚得了空就过来了,我还以为午时都到了,你该走了。”
:“我今日不用回去做饭,就在隔壁摊子随意吃了两口,最近天气已经转凉了,我的凉茶没卖多少,所以正打算着明天就不来摆摊了。”
:“你明日不来了?”
:“是阿,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的养养花喂喂鱼秀秀东西什么的。”
少年温柔得眸子瞬间陷入思考,怔了一会儿又道:“既然你明天不来了,那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将我最近的茶钱结一下。”
:“哈?你认真的要给我结茶钱啊,那你要带我去哪儿?”四眨巴眨巴眼,认识这个好看模样的少年已经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中他日日都来自己这儿喝凉茶,几个月都没断过,一杯凉茶自是值不了什么银子,四以为他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却不知道他还当真了。
少年笑着点点头:“我向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在青丘,有一座南安山,我将东西放在那儿了,你现在随我去取可好?”
:“南安山,我知道,离这儿不远,你等我收一下摊子,我马上就好。”
在青丘十六年,日复一日清闲安乐,收获了不少的友谊,只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青丘以外的人了,如今一个外族少年整日都在自己这儿喝酒,长相可口以外,说话也是特别有趣,更重要的是,他总给四一种熟悉地亲切感。
南安山是一座离长街不远的山,山上除了种了一山的果子,也没什么其他东西。
乘风很快就到了山上,跟着荷花却没到山顶,而是来到了一个半山山洞里,却不知这个山丘还有个这么别致的山洞。洞口被树枝叶遮挡,里头长着许多彩石,将山洞装饰得别有一番风味。
四进了洞子,眼花缭乱的打量着一山洞的彩石,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我在青丘住了十来年,上了好多次南安山上采果子,还不知道这里有个这么好看的山洞,你才来这里几个月就把这些地方给摸熟了,我可真是佩服你。”
:“也是偶然得知。”那少年虽然始终温柔得看着她,脸上带着暖暖如阳光般的笑意,可是眼中却依旧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说的茶钱就是带我来这里,这个地方果真很奇特很漂亮。”四看着这新奇的地方赞叹不已,往里头摸索了一阵,突然看到最里处一个发光的东西正源源不断的照射出幽幽绿光,“那是什么东西?”
她走近一看,发现彩石中间藏着一颗如核桃般大的珠子,拿到手中,珠子升出温热。
少年并没有上前一步,始终看着四的背影,轻启了一下薄唇:“你发现了,四,这次是我自作主张,对不起。”
她并没有听清少年的喃喃自语,手中拿着珠子觉得颇为新奇,放到眼睛上往里头看着,珠子中心有一个发光的点,好像闪烁的不止是绿色的光,还有人像在不停地飘过:“这是什么珠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有点像夜明珠,可是夜明珠在白天不会有这么亮阿,真奇怪。”
她刚准备转身递给少年看,里头的光亮突然放得尤其亮眼,她来不及挡住眼睛,眼睛被突然刺痛一下,然后身体失重惨突然掉了下去,她眼前一片漆黑,却能感受自己踏空了。
不知道飘了多久,她的眼前有了画面。
红装纱裙,她着着一身嫁衣头顶纱幔,额头彼岸花妖娆,她笑意盈盈,满眼都是新奇之感。四周从灵草丰盈,一路来到了一所宫殿之中,她看到她乖巧的坐在床榻上睡着。
脚步声响,走进来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绛红色得新郎服饰,眉目浓重,笑的如同太阳。
画面一转,从灵草丰盈的地方突然转到了云雾缭绕的天宫,此刻的她被一仙女纠缠,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然后苍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风云突变,她再次看到那个少年带着满身戾气骄傲的登场。
少年救她性命,与她铃铛,而后在身旁相伴,嬉笑打闹,从来不离不弃。在巫族,在锁魂幻境,然后又到了魔界。
四看到了很漫长又很短暂的一世,那是相濡以沫般的交好,她的嗔痴怒骂,他的孩子气,都很好的交融在一起。眼前闪过的画面全是他,她满眼尽然都是她与她。
后来冰雪岩浆交融之地,她受人威胁,在秋桐和他之间做选择,她义无反顾地选择让他掉下岩浆,随后铃铛应声而断,最后一声响居然是催命铃,霎时青烟升起,画面光影全都消失不见。
然后渐渐她感觉自己踏到了地上,绿色幽光逐渐被五彩斑斓的石头代替,那个幻境中地少年逐渐和眼前的少年融合在一起,他的笑容依旧,站在洞口,阳光倾倒在他的全身,就在这一刻仿佛是穿越回了好多年前。
:“伏衢。”四面色木楞地轻昵了他一声,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泪,嘴唇颤抖,再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擅自做主,给你看了你从前与我的记忆,对不起,是因为我好想你,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伏衢紧紧攥着拳头,是阿,是他太自私,他用他的记忆只做了她和他的记忆球,即便是除了只能如此,还是因为他存着一点私心,他想让她记起来,而且是只记起她。
:“伏衢,对不起,我不知道最后”她眼前放了这样一幕,犹如故事在戏台子般展现在她眼前,这不是所谓记起,这只是用他的记忆在她面前演了一遍,她只看到了他,可是却也不知当时的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作想,在最后关头义无反顾地让伏衢送死。
:“没有关系。”
:“我都记不起来了,伏衢,我刚刚看到我们穿着嫁衣,我是不是已经嫁给了你,”四眉头蹙了蹙,突然豁然开朗般道:“我明白我为什么喝忘川水了,定是我以为我爱的人因为我葬身在了火海,我伤心过度才去讨了忘川水,原来这么多年我在逃避的,是与你的感情,对不起伏衢,这都怪我。”
伏衢闭口不言,激动的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然后迈了几步上前,将她一下子揽进自己怀中:“没关系,四,我终于找到了你,而且如今你还在我身边,我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