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间的种子发出温润的光,此刻虽然在幽冥的边界地段,可是无疑是整个幽冥最美的地方,这里悬挂的忘川瀑布常年闪耀着荧光,仿佛水中有无数的晶石一般让人炫目。
四拉着玄嚣找了片开阔的地方,在这里望出正好可以将天幕,瀑布和对岸的彼岸花海尽收眼底。她将脖间那颗种子取下来,轻轻地抚摸了它几下,种子似很有灵性地发出了温热:“鸢尾是当年容川上神和鸢兮花神共同培育的花种,它必定和普通的花精不同,我相信,来了六界这一遭,经历了七情六欲,酸甜苦辣,无须上万年,她一定可以再度化回人形,麇麇,你说我将她种在这里好不好。”
种子其实从表面看起来和其他种子无异,可是仔细探看就会发现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紫色的不易察觉地微光。玄嚣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鸢兮还在世时十分喜爱那盆叫鸢尾的花,她用心血浇灌,最后生死关头将她从火场中救出,将她抛入人间。鸢尾这个名字,还都是容川取的呢,只是她自就被花神养在九重天最舒适的地方,后头到了人间也幸运地碰到了正巧带着女娲石的你,而幽冥的地界不适合种除曼陀罗以外的花,她生而如此娇气,你将她种在这里,除非她有很强的意志,否则也可能永远不会生根发芽开花吧。”
:“她一定会开花的,她会回来,我相信。”四笃定地蹲下身来,幻出锹,在地上挖了个坑,再将鸢尾种子好好地埋了下去,鸢尾从前生长在九重天的时候被花神尽心尽力地培育,喝的都是瑶池中地琼浆玉露,她的幽冥比不得九重天,不可能将忘川水给她喝吧,四心中有些惆怅,却听到上头一个让她安心的声音道:“你放心,天山池水,玉露琼浆,瑶池圣水,一个都少不了她的。”
:“玄嚣,这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不麻烦啊,”玄嚣挑了下眉,脸上云淡风轻地接着道,“我是说,不麻烦我,今日我将秋桐接回来了,每日浇水的事就都交给他吧,当年他去瑶池求西王母赐药晚了一步让鸢尾没等得到他,如今就让他自己赎自己心中的亏欠吧。”
:“你是何时知道,秋桐与西王母有干系的?”见玄嚣笑而不语,一副你知道我就知道的神情,四拍了拍手中地泥土,“从前我只当我父王是从天上随意劫下来的仙童,却不知我父王胆子这么大,竟然劫了个大有来头的,也怪不得西王母虽然没有彻底追究,可是当年在瑶池见到我时虽然明了却不干涉玄女做派。”
:“都是自己的骨肉,当然得心疼了。”
四在种下鸢尾种子的地方画了一个结界圆圈,让她放心地在里头肆意生长,她靠着玄嚣的胸膛,还有一事不明:“麇麇,你说容川上神寻找了鸢兮花神这么多年的魂魄碎片,为什么一个也没有找到。会不会是因为花神将自己的七魂六魄都放进了另一个容器之中,譬如她的花海,她种地那些花儿。”
玄嚣将她揽进怀中,目光温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可是鸢兮是鸢兮,鸢尾是鸢尾,容川曾经糊涂一时认错,也是因为这正是他的劫罢了。当年鸢兮一跃诛仙台,没人有知道她破碎地灵魂都去了哪里,或者其实早就被诛仙台给吸收了,可是往好处想,也许她也投了胎,来生也变成了一朵花也说不定。”
四将自己的头埋在玄嚣怀中,瓮声瓮气地道:“说到底,当年的你们都是为了大义而牺牲,可是死尚且容易,却让活着的人无比难受,麇麇,我觉着这样好残忍,若是我离开了,我定是不忍心看到与我相关之人因为我的离去而痛苦,就像当年的容川上神一般,万念俱灰,那才是真正的可怕阿。”
:“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落到和鸢兮一样的下场。”
四将她的头埋得更深了些,声音微弱有些听不到了,她道:“若是我死了,我定会想办法让你们不会为我难过的。”
瀑布悬挂,天幕红得更深黑了一些,幽冥的风吹得更加肆无忌惮,让对岸的曼陀罗扭动腰肢,花朵摇摇欲坠。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紧紧相拥,伫立在荧光点点的瀑布下,世外的一切都被结界所挡。四有时候总是想,若是时间能够停止,如果幸福能够留住,那她会毫不犹豫的停在现在,变成一座雕塑一般,永远停在这一刻。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们的清净是被敲击结界的奈生所扰,奈生站在结界外头,丝毫看不到里头发生的什么,只能敲着结界大喊:“四,我父君找你商榷要事,你快出来吧。”
结界突然化开,从里头走出来白帝手牵着四走向奈生。
:“白帝尊上,”奈生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向四又重复了一遍,“四,不知道是谁走漏了你已经回到幽冥的风声,如今泰山王已经秘密召集手下大将议事,恐怕很快就要对我们的集中营进行攻击了,我的父君让你前去与他商榷一番,让你早点下决定。”
:“好,我马上就去,”四的目光又落回玄嚣身上,哄孩子般道,“那我先去干正事儿了,你也赶快回九重天吧,据说最近人间已经被魔族搅扰得不太平了,你作为白帝还不得赶紧去治理治理他们。”
四刚想松开他的手和奈生离开,却又被玄嚣扯回来:“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四回以一个得意地笑:“我幽冥这等子事,还用不着玄嚣尊上出马,眼下六界的大事才是尊上要好好定夺的。过了这段时日,我就回白阑宫看你,现在,我就先走了。”
四爽快地撒开他的手转身而去,留下奈生与玄嚣对视一眼,十分忠心耿耿地保证道:“白帝尊上你且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樨儿出事的。”
玄嚣眉毛一挑,面目虽然庄严,心中却十分委屈,自己家的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去保护了,哎!
边界宫中,楚江王已经一脸愁容坐于殿中,依次往下是另外的几位城王和旧部将领,此刻正在商榷正事,见到四一来,气氛都稍微缓和了一些。
:“帝姬来了,参见帝姬。”
:“众位叔叔伯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四坐在最末地一个位置上,认真听取他们在议论的事:“听闻已经有人将我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了,在这里的大家都是四和我的父王非常信任的人。你们可认为是否是因为这里出了内鬼,卖了我的消息给泰山王呢。”
:“在这里的各位都是跟随先冥王好几万年的老臣,怎么可能做出出卖帝姬之事,我听闻近日总有外界的人出入幽冥寻找帝姬,想必是帝姬不心,在外头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如今这个局面,确实让我们有些被动啊。”
:“胡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开始怪起帝姬来了,我觉得帝姬所说也不无道理,虽然大家都是跟着先冥王几万年的老臣,可是先冥王已故,冥界发生了如此大的动荡,我们其中肯定也不乏已经起了异心,或者是早就被泰山王收买之人,据说前几日我的手下才看到,胡将军你的手下在鬼城之中与人进行秘密交易呢,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什么勾当。”
:“慕容军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怀疑是外界的人,你如今都怀疑上我来了,我让我的手下去鬼城不过是为了买舍子酒回来,不信你自己去我房中看,如今舍子酒还剩了半壶在那儿呢。”
两人争论不休,不一会儿就引得整个大殿中闹哄哄的,楚江王在其中满目焦灼,他的目光扫视了一翻大殿,却落在了四的身上,他们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四立刻心中了然,楚江王不出面制止他们是和她一样在假装着烦忧,却实际在看戏和他们的破绽阿。
她在心中好好盘算了一下,知道自己回到幽冥的人不多,就是她的来客也不过是伏衢和玄嚣两人,可是正好他们俩都是她最信任地人,即使自己逃了与伏衢的婚也拒绝了他,可是以伏衢的人品,四相信,即便是自己不心伤害了他,他也无论如何不会出卖自己的。
听够了争辩和哄闹,四自觉心中有了数,赶紧制止道:“好了,大家安静,不要在闹了,前几日我在妖族大婚被劫,想来吸引了不少的眼球,其中六界人等众多,肯定是有不少在之前就认识我的人,无疑是他们散布出了消息给了泰山王的呀。”她将责任一股脑揽下,就是为了让内鬼放松警惕,当初在妖族时她的嫁衣裙据面纱盖头都是长得恨不得像快红毯,当初都说自己是青丘突然冒出的一个姑娘,没有见过自己容貌,自知者人肯定是少之又少。而消息也并不是一个多月以前传出,而是到了此刻,他们正准备打泰山王一个措手不及之事突然传出了她回幽冥的消息,想来泰山王如今知道的消息已经不止这一个了,说不定他们的计划也已经被人全盘托出了呢。
四决心目前先按兵不动,与大臣们随意商讨了一会儿,楚江王就以时辰不早了,明日再议的借口让他们都散了,留下四一人和他在大殿之中。
:“樨儿,这件事你如何看?”
:“我们中有内鬼已经是必然的了,你瞧瞧刚才在殿中大家讨论得如此激烈,所有人都对彼此充满着怀疑猜测,一点儿也没有了当初在我父王麾下做事时团结一致的样子。”四手中拨着花生米,脱了红衣,拨完一颗就放在一旁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理解,我父王扶燎在当时是响当当的人物,大家自然是服他,如今的我不过是先冥王的一个幼女,于他们而言,我只是名正言顺上位的一个工具,没有统领他们的能力,身为一介女流,我不会比他们更会舞刀弄剑,从被我的父王呵护着长大,并没有经历过战场的训练,他们与其相信我可以带着所有人翻盘,其实是不如赌一把将消息递给泰山王,让泰山王将我一把拿下永绝后患之后,也让他们在幽冥好过一些。”
楚江王点了点头:“看来樨儿如今真的长大了,可以将局面看的如此透彻,其实刚开始我也是和他们一样,以为你只是急于报仇拿回王座,只是除了一腔孤勇以外什么都没有,可是经过这一个月我慢慢地看出来,樨儿确实不负先冥王所托,不负我楚江王的信任,你是个比所有城王都要好的帝王之才。”
:“叔叔你又打趣我,”一堆拨完皮的花生米被她尽数拿在手中,然后仰头一把而下,直叫爽快:“叔叔,你们难道都以为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赶让所有人都跟着我卖命吗?我扶四樨虽然笨拙看起来一腔孤勇无处安放,可是也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啊。”
楚江王从她这句话中也大概猜测出了一二,只是问道:“樨儿,你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四摆了摆头,又摇了摇头,十分轻快地笑答道:“我也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我父王曾经说过,叔叔文韬武略,最能擅段,我相信叔叔比我更具有帝王之色,能够统领我幽冥大军,率领旧部杀出重围,泰山王是十位城王中武力最好,也最擅长战场行军的将领,他每每遇到外界干扰的劲敌都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逢凶化吉,可是我却觉得纵然他泰山王多么擅武,我还不信他能抵得上我幽冥十的万阴兵了。”
楚江王低头含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果然他曾经还是看清了这位帝姬,她的话中虽然先夸赞了自己一番,可是不过是为了掩藏她后面话中的野心,她的雄心壮志和满怀信心一点儿也不比当初的扶燎弱,扶燎在天有灵,定是会为有这样一位女儿后欣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