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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净灵梦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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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之后,楚天玄先是在朝堂之上告令群臣闭关的消息,道:“朕闭关之日,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来搅扰。”于是,将朝中诸务尽托付给丞相和御史大夫,即刻回冥空苑闭关。当晚,九儿备一辆马车,带着皇上悄悄出宫,行至郭府停了下来。九儿去叩门,须臾一位老态龙钟的管家――姓娄名塞,恰是娄思月的生父――出来,听说是皇上来了,慌忙迎入内堂。

    郭敖与娄思月才和衣而睡,一听皇上夤夜拜访,惊的郭敖忙一骨碌爬起来。娄思月一边点灯,一边替郭敖穿衣,埋怨道:“你不是说皇上闭关了么?也不挑个时辰,眼看就是三更天了。”

    郭敖也是顾自惊疑,道:“你就别说了,一定是有什么急事,皇上才找来的。待会儿你就别出去见礼了,皇上肯定也不想别人看见。”

    娄思月点头,给郭敖穿好衣服,忙唤了一个丫头,提着灯笼将郭敖送到内堂门外。郭敖进了内堂,看见皇上一身素装,慌忙跪下。楚天玄道:“朕夤夜前来,要郭御史办两件事:一是待会儿持御龙宝剑送朕出城,二是从明天开始持御龙宝剑与逍遥子把守冥空苑大门。”郭敖心中疑团涌起,但却不问,因忙起身去取了御龙宝剑,也不叫下人跟随。楚天玄见郭敖行事如此缜密,道:“你是千里马,可惜大哥不是伯乐,他要是用好了你,恐怕这天朝就要易主了。”

    郭敖忙躬身回道:“皇上乃承天应命,纵然没有微臣,还有第二个像微臣一样的御史大夫追随皇上。”

    楚天玄甚感欣慰,伸手按着郭敖的肩膀,悄悄说道:“告诉府上所有的下人,让他们将嘴把严实了,朕今夜造访之事,不得往外说出一个字来!另外,若有哪位臣子胆敢闯关,即以逆臣论处,持此御龙宝剑,就地正法!”

    郭敖俯身应命,即持御龙宝剑随车马赶往西市长街外城门楼。守城士卒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人喊,忙惊醒,起来就要查验马车。郭敖将御龙宝剑横在士卒眼前,道:“车内乃皇上封存贵重之物,要送往护国寺,谁还要查验的?”

    士卒一见御龙宝剑,早已吓得两腿酥软,谁还管他车内放的什么东西,忙去开了城门,让马车通行。待马车出城,郭敖翻身回去,即传唤娄塞,道:“从明儿起,关闭府邸大门,除了我,不许一个下人出去,也不许任何访客进来。”

    娄塞不解,近身道:“姑爷,发生了什么事,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郭敖忙止住道:“尤其不可提皇上,就当皇上今夜没来过,明白了吗?”

    娄塞点头,退了下去。翌日,京都城外熊云詹集结十万骑兵,浩浩汤汤向边关而去,过了鸿沟大渡桥,后面两路兵马,朱向南和陈关河各率十万大军策应。李承丘、晏广各率五万辎重之师殿后,周罕则带五万兵马,与对岸鸿沟渡口总督郭匪的一万兵马合力暂守边关。果然如郭敖所言,中土骑兵之术未臻纯熟,许多将领尚且没有马镫,骑战尽显劣势。加以熊云詹遵循天子诏令,所到之处,恤庶安民,有些城池将领见到招抚檄文和三章约法,一想到而今中土昏君暴虐,嫉贤妒能,纷纷开门献城,以纳天子王师。故此,熊云詹步步为营,时时可获得补给,所到之处披荆斩棘,势如破竹,一个月不到,尽占中土半壁江山。捷报传至净灵王宫,连楚天玄自己都不相信征伐竟如此顺利,因对垂侍在侧的蒯通大赞道:“这个熊云詹骁勇善战,不负朕之所望!”

    原来楚天玄自趁夜出城,赶去了净灵王宫,即刻将蒯通传唤至跟前,命其日夜寸步不离,但有任何军情,即刻通报。蒯通不解皇上之意,整天只是见皇上闭目养神似的,连其睡觉都得在旁边听候,一边害怕,一边趁隙修书给丞相大人报信去,此时听皇上之言,忙奉承道:“中土百姓被劳役怕了,皇上此时兴仁义之师,无异于天降神兵,谁还不是丢盔卸甲,望风而逃?”

    楚天玄起身,道:“王师大捷,朕今儿高兴。参将带路,前去瞻拜净灵潭水。”蒯通在此守候一个月,巴不得出去,忙带着皇上去了净灵潭水下。楚天玄站在石台上,仰望着千年古槐,以及那些从杈桠间喷薄分流而下的潭水,不禁神思飞扬,闭目似见熊云詹的铁甲王师,因兴致所来,吟诗云:

    遥闻邻夏战频仍,奋起王师万里征。

    风卷残云除务尽,莫留余孽害苍生。

    吟罢,绕着千年古槐一遍又一遍地观赏,意犹不尽。至晚,楚天玄询问蒯通京都有无军情,蒯通禀报说暂无异动。稍时,用膳毕,楚天玄翻阅竹简,看了一会儿,不觉惫懒困倦,以手支着下颌,悄然入睡,不意睁开眼发现已身处一泊湖畔,湖中心有一亭阁,阁中坐着四个人饮酒作乐,只是看不太清楚。楚天玄仿佛觉得这里是逍遥湖,而那亭阁就是逍遥阁,忙转身四处一望,并不见三郎的大队兵马,心甚疑之,于是踏足渡水上搭的木桥,径往逍遥阁过去。进了阁中,却发现四个人是东西道圣、逍遥子庞绾和澹台尊老,心中更疑,忘了见礼,就直问到庞绾跟前,道:“庞太尉,你怎么会在这里,朕的嘱托你竟忘了不成?”

    澹台尊老脸色凝重,似乎并不认识皇上,因指着楚天玄,与庞绾笑道:“逍遥子,这是哪个臭皮囊,又来玷污这块逍遥圣地了!”

    庞绾似乎也不认识皇上,乜斜着眼睛,对楚天玄道:“界外之徒,还不快出去。若不然,别怪我手中剑下无情!”

    东西道圣忙阻拦着,却露出狰狞的面容,道:“似此等权孽狂徒,不劳逍遥子动手。”一面掏出一颗紫晶球体,但听二人口中念咒,顿时放射万丈光芒,半空中突现一个人形,从脚开始,直至露出头脸来。楚天玄一见半空中的人,竟然是已经沉尸臭水塘的古天煞,已经吓得是魂不附体,忙往后退。东西道圣拈指一弹,冷笑道:“天煞之魂,还不将此权孽狂徒擒拿过来!”

    语音方落,那古天煞却从半空中飞将下来,掣出明月弯刀,露出两颗獠牙来,直扑楚天玄,尚且怒吼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国上君,作速还我命来!”

    楚天玄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庞绾嚷道:“逍遥子快来救驾!”说话时,庞绾四个人却突然隐而消失,古天煞挥舞着明月弯刀,当头砍下来。楚天玄眼见无所遁逃,只得闭眼等死。孰料脚下木桥霎时坍圮,楚天玄一下子掉进了水里,但觉足底被什么拽住了一直往下坠,任楚天玄如何翻腾,也挣脱不掉,而且水下似乎深不见底。楚天玄又不敢张嘴,喊也喊不出来,倏忽听得一阵轰隆声响,仿佛是到了湖底。却见裂开了一条缝,楚天玄直接坠入了缝隙中,待回过神来,发现身处一座密室里,四下皆是墙壁,没有任何出入口。

    忽而,听到一息孱弱的声音喊道:“徒儿,快来救师父!”

    楚天玄听声音,仿佛就在身后,回头又不见人。须臾,那声音又出现了,楚天玄猛地回头,乍见一个人跪在墙角,低着头缓缓爬了过来。楚天玄见其打扮,衣衫褴褛,尚自以为是哪个受了冤屈的庶民,因说道:“朕乃大玄天朝皇上,你若有什么冤屈,可以告诉朕。朕出去之后,定然帮你申冤雪恨!”

    那人忽一抬头,两只手直挠嗓门,一直挠出血来,就是说不出来话。楚天玄见其容貌,很像是太阴师,但因害怕不敢近前辨认。蓦然,上官天俊从一侧墙上走了出来,竟然手持御龙宝剑,亦是冷面獠牙。跪在地上的人一见上官天俊,怒目而视。

    上官天俊走近说道:“此乃逆臣贼子!”不容分说,掣出御龙宝剑,将跪在地上的人削去了脑袋。

    楚天玄来不及阻止,恨得指着上官天俊责斥道:“丞相,朕尚且在此,你竟敢胡作非为,随意杀人!”

    上官天俊转过身,却露出獠牙来,似乎也不认识皇上,冷笑道:“你这个昏君,见此宝剑还不受死!”语讫欺近身去,一剑刺进楚天玄的胸膛。

    楚天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倏忽墙壁开了门,有狱卒在门外坐着,眼前的景象颇似先时蹲过的净灵王宫天牢,因大喊道:“快来救驾!”

    喊了几次,突然眼前一亮,睁眼见蒯通和九儿守在旁边,仍在喊道:“皇上快醒一醒。”楚天玄方知是梦,但是胸口却觉得一阵隐痛,一抹额头尽是冷汗,因坐了起来,尚自喘息不止。蒯通招手,叫了疾医过来,正要给皇上诊脉。楚天玄下意识地一伸手,将那疾医扇了一巴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道:“朕没有事。”再看旁边一群侍女,甚至还有不知哪里弄来的内寺侍从,围了一圈听候。楚天玄道:“都退下!”蒯通忙摆手,全部屏退。楚天玄因命令道:“赶快派人去京都打探消息!”

    蒯通回道:“微臣方才接到探子回报,京都暂无军情。”

    楚天玄怒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听不懂吗?”蒯通吓得慌忙退出去,又派了一个人,连夜前去京都打探。

    稍时,蒯通进来,见皇上焦躁不安的样子,因上前躬身说道:“皇上深思积虑,因处忧而故有梦中谵妄。微臣斗胆,恳请笙歌燕舞,以解皇上身心之疲。”

    楚天玄不屑,看了一眼蒯通,道:“朕让你守着这净灵王宫,岂是处尊养优,沉湎于声色的?这里是天国的发祥地,冶真泉水和千年古槐就是天国万民心中的图腾,朕为之所以在大军挥师中土时孤身前来,就是为了瞻拜神明,祈求苍生护佑。”蒯通已俯身跪下,连连称是。楚天玄止了一会儿,忽而问道:“朕在你们心中是不是昏君?”

    蒯通忙稽首回道:“天国自有皇上而得以驱除贼寇,重振昔日昌隆盛世,英明神武,千古一帝,不知是谁胆敢诬妄圣主,微臣誓与其生死相搏。”

    楚天玄顾自喝茶,又说道:“去叫一个侍女进来,你出去。”

    蒯通忙起身出去,传唤了一位侍女,特别嘱咐道:“好好的伺候皇上,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后果你是知道的。”

    侍女唯唯点头,因是头一次见皇上,有些紧张,跪下来只顾心换盏倒水。楚天玄见其有三分稚气,明眸似水,却有些姿色,因命其抬头。侍女将头抬起来,不敢看皇上。楚天玄一见,就分辨出来是西域女人,确实禀赋沉鱼落雁之姿,因问道:“你多大了,是蒯将军的家仆?”此时,九儿已悄悄退了出去。

    侍女回道:“奴婢芳年十三。”

    楚天玄一听这么,看面容却不像,道:“听说西域女人舞姿绰约,可否为朕献上一支?”侍女点头,自在心底打拍,跳了一会儿。楚天玄瞅着,竟似惊鸿之翩跹,令人惬意,不觉起身,过去就抱了起来,道:“果然又是个美人,可否告诉朕你的名字?”侍女突然浑身一抖,似乎又害怕,又要挣脱的样子。楚天玄道:“有朕在,你怕什么?”

    侍女慌忙跪下,求饶道:“奴婢真不能告诉皇上,求皇上饶了奴婢。”

    楚天玄一听,更不能放过了,道:“朕喜欢上的女人,还没有一个敢不从的。”

    侍女无法,只得回道:“奴婢复姓单于,名婉儿。”

    楚天玄一听到“单于”俩字,就想到单于冽,一把将单于婉儿拽到跟前,问道:“那单于冽跟你什么关系?”

    单于婉儿稽首,磕磕巴巴地才回清楚,道:“是奴婢的生父。”

    楚天玄一听,简直不敢相信,大抵猜猜着单于冽为什么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大军远征,或许就是为了救出他的女儿,因忽而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松了手,道:“家中可有其余兄弟姊妹?”

    单于婉儿回道:“还有一个弟弟。”

    楚天玄闻之,震住了似的,良久才说道“朕看上了你,若将你放在身边伺候,你会不会想着要把朕杀了?”

    单于婉儿犹犹豫豫的,道:“奴婢不知道……”

    楚天玄见其有些可爱,只是年纪了些,笑道:“朕有一件事问你,你可得如实回答。”单于婉儿应声。楚天玄问道:“离这宫中不远,有一座你爹爹曾经设立的天牢,最近半年内,你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过一个叫太阴师的人来过?”单于婉儿并不认识太阴师,只是摇头。楚天玄即传唤蒯通进来,道:“这个侍女不错,朕想要她,只怕夺人所爱……”

    话还没说完,蒯通忙拱手笑道:“皇上若喜欢,是微臣的荣幸,岂敢私藏的?只不过这个侍女身份有些特殊……”

    楚天玄打岔道:“从此她跟你的姓,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你的女儿。”

    蒯通忙后退一步,跪拜道:“谢皇上恩典。”一面示意让单于婉儿退出去换装。

    楚天玄吩咐道:“你陪朕去一趟大牢。”

    蒯通闻之,心头一颤,乱了方寸,道:“皇上贵为天子,怎能屈尊去那等腌臜之地?”

    楚天玄道:“朕又不是没在里面待过,赶紧带路!”蒯通忙出去,悄悄派一个人先去大牢安排,自带了一百个兵丁护卫,护送着皇上赶往大牢。进了大牢里,楚天玄因未穿龙袍,囚犯都不认识,以为又是来提审的差爷,吓得各个蜷缩在里面墙角。楚天玄不禁问道:“他们是怎么了,那么怕人似的?”

    蒯通勉强堆笑,回道:“这些是作奸犯科的恶徒,做贼者心虚,故而见人就害怕。”

    楚天玄信以为真,每一处房间都仔细看了一眼,走到最末一间牢房时,见牢门上了锁,又都钉上了木板封死,还贴了几张看不懂的符咒,不禁生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蒯通故作镇定,回道:“这里面吊死过一个囚犯,自此阴气森森,常年闹鬼,后请了道士来做法,求了几道符咒,将这牢门一封,贴上符条白好些。”

    楚天玄一听说闹鬼,虽然生平从来不信,然而总时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噩梦,不觉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道:“回去!”九儿一旁扶着。

    蒯通总算搪塞过去了,忙示意狱卒好生看着房间里面的太阴师。原来之前蒯通派人,早已将太阴师困的严严实实,塞住了嘴巴,故此楚天玄听不出任何动静。回到了净灵王宫,楚天玄怎么也睡不着觉,即使九儿万般侍奉,也不顶用,于是传唤蒯通让婉儿进来,经婉儿一服侍,才渐渐入睡。自此,一连数日,都是这般,楚天玄便越发的离不开婉儿了,也不让九儿和蒯通时时陪着了,天天就让婉儿在身边伺候。忽一日,九儿进来俯身禀报道:“参将大人有要事启奏。”

    楚天玄一听,来了精神,忙令请进来。蒯通急匆匆地进来启奏道:“皇上,玄武二十万大军已攻破赵将军营地,赵将军在乱军中拔刀自裁了!”

    婉儿跪在榻前,正在给皇上捶腿。楚天玄忽的惊坐而起,问道:“玄武怎么才二十万大军?赵、薛两位将军同守一处驻地,那薛将军去哪里了?”

    蒯通回道:“方才探子回报,只知玄武尽起天湖村二十万精锐之师,直扑府地京都,赵、薛三十万大军连半天都没有守到,其部下士卒死伤一半,降者无数,薛将军下落不明。现在玄武兵马剧增,声势浩大,眼看就要围困府地京都了,请皇上赶紧发兵驰援。”

    楚天玄拍案起身,生气道:“朕以为他俩至少守住三天,哪怕就是三天!三十万大军,竟都是泥巴做的似的!”婉儿见皇上动怒,忙掀裙裳起来,退至屏风后面。楚天玄的计划,原本是期望赵长修和薛不死与玄武大军对阵,至少撑过三天,这样可以给三郎充足的时间拿下蚕丝镇,并合兵回援京都,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因问道:“三郎那边有何消息?”

    蒯通回道:“方才探子回报,三郎得知玄武半天就攻破了赵、薛三十万守军,连忙起兵入暗道,准备偷袭蚕丝镇。”

    楚天玄暗自嘀咕道:“只怕来不及了。”只好另做打算,忙命令蒯通道:“作速集结十万大军,随朕披挂上马,回援京都!”回头不见了婉儿,叫了一声,婉儿忙出来。楚天玄执其手,道:“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见着了你,可就忘不掉了。”一面吩咐九儿道:“把婉儿带上,随军前行,好生照顾着。”

    九儿应声。外面蒯通清点十万人马,跟随皇上驰援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