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公子,恐怕您搞错了吧!奴家可不是什么玲儿,奴家名唤桃颜。外号桃颜娘子。”安海玲咬细了声音,一句话说得那是百转千回。末了,还对他抛了个似嗔似怒的媚眼。好像在怪他: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
这人这话这神情,活脱脱一个红帐勾栏中摸爬打滚的青楼女子。
太叔纪嘴角连番抽搐,接收到蔚芙询问的眼神时,他只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白眼。
“这般模样,沉鱼落雁又闭月羞花,确实当得上我逍遥居的花魁。”蔚芙忍不住伸手就在安海玲的脸上掐了会儿,估计是要检查一番这皮肉可是连在一起的。
“呀!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芙公子自重!”桃颜惊呼一声,啪地一声用了强必死的力道打落了蔚芙的手,长袖掩面而泫然欲泣,真真楚楚可怜。
蔚芙捧着自己娇嫩的双手,见它一瞬间红肿欲起,当下就要发作。
桃颜却是抢先了一步。只见她素长的手指悄然覆上自己的脸颊,百般痛惜地抚摸着刚刚被蔚芙掐红的那一块。风雨欲来,她转身去寻镜台。
“我的脸……怎么红了?你!你对它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的脸从来都是不给人碰的,你知不知道我每日洗脸之前都会用百种花草和天山雪泉的水先洗一遍手,你知不知道我洗脸的水都是更深露重之时去采的露。可你,竟然把它掐红了?”桃颜回过头来盯着他,双目圆瞪。
蔚芙一下子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她这一番矫揉做作怎么看起来有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太叔纪倒是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蔚芙一向的反应吗?想必,玲儿这妮子是记恨着之前马车里的那一幕,正以其人之道,还至于其人之身呢!
“芙公子,你说是你这一双每日里用牛奶玫瑰浸浴的手矜贵,还是奴家这一张以日月精华之露保养的脸矜贵。”安海玲一双媚眼如丝般勾住了蔚芙的的脸,眼神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挑衅。
蔚芙闻言心中当下便了然。也确定了她果真是玲儿那丫头!
“你……”一时间也不到该如何回她,蔚芙袖袍一甩,气得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
桃颜看他那一副吃瘪的样子,只觉得大快人心,低着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一旁的太叔纪脸上有些不高兴,至于是因为什么,安海玲想着大概是因为他跟自己一样,对眼前这个妖孽是讨厌非常。
“桃颜娘子?这称号很不错,不然以后就叫这个称号吧!我也要改口,不能再叫你玲儿了,得唤你一声桃儿。”太叔纪突然说道。
安海玲心中一动,他喜欢,她就用。
“日后,桃儿便住在这个桃花涧里,正好衬了她的名字。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啊芙,如果要找我,那便用这张纸折一个动物,纸鹤也好,青蛙也好,它便会飞来告诉我。”
说着,太叔纪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张平淡无奇的红纸来,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文,像字,又像要展翅而飞的鸟儿。
太叔纪将它递到安海玲的手上嘱咐道:“这一张纸,我在上面画了动符,不可再上面沾染其他的东西,否则纸符就会被改变,也就失效了。”
“好!”安海玲笑意吟吟,这是他送她的第二样东西。
接过那一张红纸,安海玲拿在手上细细地端详起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把它凑到了眼前。而后才觉得好像得了宝贝一般将它放进贴身怀中。
蔚芙在一旁时不时地用余光探视着俩人你来我往。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去了。”太叔纪说着便起身,轻轻地拂了拂衣袖。
“我送你!”安海玲立马也跟着站起了身来。
“现在还是特殊时期,你还是暂且在逍遥居这里待着吧。就不用送我了。”太叔纪拍了拍蔚芙的肩,淡眉淡眼地说道:“什么时候收一收你那娇纵的性子,好生照顾你们逍遥居的头牌花魁。”
安海玲本来还想着送一送他,可又觉得他的细心考虑是对的。为免节外生枝,她暂时还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
从今日开始,她便不再是安海玲,而是桃颜。
两日后,安海玲原先的模样画像便贴遍了大街巷,四处悬赏寻人。
关于凰嗣失踪此事,龙颜大怒,太叔纪、醉仙楼楼主王邵青还有蔚芙皆受了罚,软禁家中半月之久,就连楚璃城内掌管城东一带的守城侍卫都受到了波及,扣处三月俸银。但归根结底,没有伤及性命,算是仁慈了。
对于凰嗣一事,太过神秘,以至于对许多人而言都是没影的事。琉月昊天更是一度认为,所谓齐凰厢一夜之间成了空府之事不过有人故意为之,他的关注点就完全沉浸在制造这诡异之象幕后人的意图上。
皇宫高墙之内……御书房内一抹明黄和一抹玄黑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太叔纪一身玄黑不卑不亢地跪在下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看。琉月昊天一身明黄站在高阶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种君临天下的威严在太叔纪的面前却化为乌有。
无论何时,他对于琉月昊天的态度,都太过平静。他施恩,他淡然接受;他下罚,他仍是淡然接受。皇家的威严,在他的眼中好似并未任何起伏。权势,在他眼中似乎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琉月昊天之所以重用于他,有很大的一部分的原因正是因着他此般的心性。
可帝皇家一向生性多疑,太叔纪的淡然有时却是做出些藐视皇权的行为来。他太难被看透,亦很难被看懂。琉月昊天自然也明白,他既是自己的一把暗刀,心性自然也不会太是纯粹的,城府定然深筑,他的淡然只不过是他戴上的一层面具罢了。
但,琉月昊天同太叔纪俩人之间,有的不仅仅是君臣之义,更是有一种互相牵绊的情感在。在琉月昊天的心中,太叔纪是他唯一可以露出真面目的人,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好你个太叔纪,寡人让你在府中好好反思,你倒是跑来皇宫晃悠来了。看来,你是把寡人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了。”琉月昊天单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指着太叔纪骂道。
“臣惶恐!”太叔纪低眉,宽厚的背挺得好似临涯而生的松树。
“哼!你惶恐?寡人当真是看不出来,你太叔纪也有惶恐的时候?”琉月昊天鹰眸直直地射向单膝跪在地上的太叔纪,长袖一甩就背过身去,说道:“说吧!今日来见寡人所谓何时?”琉月昊天气得鼻子都差些要移位了,这太叔纪虽说身为人臣,却没有半点为人臣子的自觉。平日就是他堂堂皇帝老子要见他,他总是有各种理由来推脱。不是告病就是不在家中,再不然就是闭关去了。如今,他明明下了旨意让他在家中好好反思,却不想他压根就没把这责罚放在心上,大摇大摆就进了皇宫来。
他本来已经让人去讲了说不见,结果这人却是直接就在门外站着,还威胁说什么一直站到他要见他为止。本来琉月昊天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召见他。结果这厮倒好,在门外站着站着就突然晕倒在地上去,琉月昊天也就只好命侍卫将他抬入了偏院内,宣了太医来救治他。琉月昊天风风火火地赶到偏院内时,却看见太叔纪那厮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殿内的桌案旁等候着他来。
原来,这人竟是装晕!琉月昊天气得几乎当堂就要定他一个欺君之罪来。
“你信不信寡人治你一个欺君之罪?”琉月昊天气得说话时嘴唇都在发抖。
“陛下英明,断不会儿戏如此。更何况,臣并未欺君,方才,臣确实是晕了过去,只不过现在又醒过来了而已。”太叔纪却始终不为所动,就好像看死了琉月昊天不会拿他怎么样。
君臣之道,在此人的眼里,根本只是一个虚设。他一向是随心,哪怕是在堂堂一国之君的面前,也不会委屈求全。
此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陛下,请勿动怒,龙体为重!”太叔纪淡眉淡眼地说道,这一副淡定的样子就好似在对琉月昊天叫嚣着:气死你、气死你,活该气死你!
听到他这话,琉月昊天不仅没有顺下气来,反而这口闷气是更浓重了,胸口大幅度剧烈上下起伏,如何也咽不下去这一口气。
“废话少说,你今日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陛下,近日,臣夜观天象,发现每每子夜之时,皆有现天狗食红月之象,恐大凶矣!”太叔纪谈及此事,神情终于稍稍带上了正色,空气中一瞬间冷了下来。
“天狗食红月?大凶之象?可能够卜出是何事?”琉月昊天眯起眼睛来,看着太叔纪。
“暂时还不知道,但最近有一事,臣觉得十分怪异。”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