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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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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元三年冬,这是永乐帝登基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天灾,暗河以北,包括皇城在内,赵国有近三分之二的领土都被冰雪所覆盖。

    今天,同样也是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天气。

    灵犀宫外,楚嘉懿穿着一件单薄的粉色衣衫,低着头,两眼红肿,呆愣的看着手里已经皱巴巴的信。

    “娘娘,外边风雪越发大了,你还是早点回殿内吧,当心身子。”随着一阵阵寒风吹来,不远处的木意哆嗦了一下身子,赶紧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披风搭在自家娘娘身上。

    这么冷的天,正常人都受不住,何况是娘娘的身子向来娇弱,入冬以来,这都已经陆陆续续生了几场大病了。

    也怪不得那位整日担忧着,费尽心思保护,生怕有人冲撞了娘娘。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楚嘉懿深吸了一口气,掩藏住眼里的伤痛,将信折叠好放进袖中,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往正殿方向走去。

    到了大殿门口,楚嘉懿停下了步伐,转过头往乾清宫看了一眼,问道:“木意,外边那些流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木意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惊慌起来,立马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娘娘,不是奴婢故意瞒着你的,是陛下禁止宫内谈论这件事。”

    “那你告诉本宫,父亲和大哥是不是他杀害的?”想到这事,楚嘉懿就难过的不行,原先软糯的嗓音也沙哑得不成样子。

    “奴婢不知”

    看到娘娘那么痛苦,木意也很难受。曾经,自家姑娘是多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一颦一笑明艳动人,京中多少男子排队求娶,可自从入了这皇宫后,一切都变了。

    “别跪了,起来吧。”楚嘉懿低着头擦干眼泪,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往殿内走去。

    “是,奴婢知道了。”想到这几年发生的一切,木意真觉得是造化弄人,娘娘的容貌反而成为了一切不幸的根源。

    …………

    傍晚,乾清宫里,永乐帝面色阴沉,手里拿着刚批完的奏折,直接往下方砸去,“真是一群废物,看看你们自己办的事。”

    紫檀椅下方,几个老臣子颤颤巍巍地拿起折子,当看到里边的内容时,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磕头,焦急道:“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磕完头后,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跪着,并且努力把自己的头压低,生怕再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毕竟永乐帝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想躺这趟浑水。

    永乐帝背靠着宽大的椅子,眼神阴鹜的盯着下方的这群人,原先就仗着自己是几朝老臣,屡次在自己跟前放肆,倚老卖老,现在真的老了,更是没有半点用处,怒道:“滚出去!”

    “微臣告退。”

    看着几位大臣连滚带爬的逃出大殿,感受着殿内紧张的气氛,御前总管刘仁全叹了叹气,强压住心里的恐慌,小心翼翼地往永乐帝身边走去,试探着问道:“陛下,今晚要在殿内摆膳吗?”

    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永乐帝皱眉,将手中的事放下,吩咐道:“不用,直接去灵犀宫吧。”

    此时,木意正站在门边等候。

    突然瞧见远处有亮光正往灵犀宫这边移动,立马就转身往屋内跑去,说道:“娘娘,陛下过来了。木宥,木绒,赶紧的,伺候娘娘更衣。”

    楚嘉懿抿着嘴,紧绷着脸,规规矩矩坐在梳妆台上,闭着眼睛任由宫女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娘娘,你看看这样可好?”

    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那张依旧显得有点苍白的小脸,楚嘉懿眼底划过一丝流光,接着又让木绒给自己上了一层妆粉,直到面色如以往一般红润时才起身。

    临走之前,楚嘉懿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香袋挂在自己的腰间。

    “陛下驾到!”

    “臣妾恭迎陛下”,楚嘉懿低着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

    永乐帝瞧着身前的女子,才一日未见,却像是隔了好久一样,心里着实想的紧,连忙走上前将她扶起,紧紧抱着,“楚楚,朕好想你。”

    “可是,臣妾并不想。”像是故意唱反调一样,微笑着说出这句违心的话,楚嘉懿感觉自己的内心都空了好大一块,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填补不上那块空缺。

    一时间,整个灵犀宫寂静无声,所有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的跪着。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外人面前阴郁狠戾的永乐帝,也只有面对眼前这个小女人才会像个正常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吃味。

    原本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后变成小刺猬了。

    “乖楚楚,陪朕用膳去。”

    楚嘉懿想趁这个机会从永乐帝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永乐帝哪会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一个反手就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楚嘉懿气急了,用手使劲砸他,但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没啥力气,没把他砸疼,反而弄得自己的双手红肿,又急又气之下,直接哭了起来。

    也许真是伤心极了,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看着心爱的人哭了,永乐帝也有些慌了,连忙把她放在软椅上,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擦干泪水。

    自己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也从没哄过别人,这还是第一次,心里着急:“楚楚,你别哭啊,是朕不对,朕不闹腾你了好吗?别哭了,哭得朕的心都疼了。”

    “都是你的错”

    楚嘉懿内心酸涩极了,都是他的错,先是胁迫傅子言将自己送入宫中,却又在自己喜欢他的时候,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

    看着眼前一脸委屈,指责自己的楚楚,永乐帝觉得心都软了,轻轻拍着她的的背,凑近她的耳朵边轻声呢喃:“好好好,都是朕的错,楚楚想怎么罚朕呢?”

    楚嘉懿低着头,抿着嘴,掩饰住眼底的寒意,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随即浅浅一笑,“那你自罚一杯当做赔罪可好?”

    永乐帝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原本冷硬的脸庞也变得生动起来,答道:“好!”

    低下头看着腰间的香袋,楚嘉懿略微有点迟疑,毕竟,他对自己是真的好。只是,一想到自己父兄的惨死,想到宫外那人说的话,心里就慢慢只剩下仇恨了。

    楚嘉懿转过身唤来身旁的宫女,“去酒窖,将放在隔层的太禧白拿上来。”

    “是”

    看着宫女下去,楚嘉懿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干坏事,尤其是对面那人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假装问道:“臣妾的妆花了吗?为何陛下一直瞧着臣妾的脸?”

    “没有,楚楚真美。”

    永乐帝一直都知道,他的楚楚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值得自己将最好的一切全都给她。

    楚嘉懿安安静静的坐着,对于永乐帝的话,她并不信。

    “陛下,娘娘,酒拿来了。”宫女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两个翠绿色玉质酒杯放在桌上,缓缓往里边倒酒。

    “你们全都下去吧。”看了看环绕在周围的宫人们,楚嘉懿让他们全出去候着。

    “是”

    一瞬间,整个殿内只剩下楚嘉懿跟永乐帝两个人。

    看着身旁的人拿起酒杯正要喝时,楚嘉懿突然伸出手抵住酒杯,颤抖着。

    果然,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面对永乐帝疑惑的眼神,楚嘉懿浅笑着俯过头去,娇声说道:“陛下,容臣妾先喝了这杯酒。”

    说完,楚嘉懿不等永乐帝的回答,自己就先喝了一杯。

    正打算放下杯子时,永乐帝一伸手,将楚嘉懿抱在了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楚楚,我们一起喝吧。”

    “太禧色如烧酒,澈底澄莹,浓厚而不腻。”永乐帝喝完后用帕子擦了擦手,把头放在女子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的清香。

    过了一会儿,楚嘉懿感觉五脏六腑隐隐作疼,知道这是毒药开始起作用了,这酒啊,配上这香袋中的天仙子,可是无解的。

    将放在自己衣袖上作乱的手拍开,楚嘉懿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略带嘲讽地问道:“赵训,身体感觉如何?”

    想到刚才喝的那杯酒,永乐帝似乎明白了什么,僵硬着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子的脸,那么苍白,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楚楚,你就这么恨朕吗?”

    “对”,说完这个字,嘴角鲜血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抬头望着这个男人,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只觉得十分讽刺。

    “为什么?告诉朕。”

    楚嘉懿颤抖着伸出双手,用尽力气去挽住永乐帝的脖子,让两个人靠得更近,显得亲密无比,但她知道,这只是表象,他们俩隔着血海深仇,“因为啊,我……”

    “当然是因为楚楚喜欢的是我了。”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大殿门突然被人强行打开,外边的大雪顺着殿门飘了进来,风雪中,影影约约出现几个人的身影。

    走近了之后,只见领头的是一名男子,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身雪白绸缎。微笑着的时候,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傅子言,未经朕的允许,随意进入宫内,怎么,你是想造反吗?”看到此人,永乐帝急忙抱紧怀中的人,转过身子遮挡住对边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厌恶着说道。

    “陛下,你说错了,不是想造反,是已经造反了,皇宫早就在臣的包围之下了,臣此时前来,只是为了楚楚。”

    傅子言,也就是楚嘉懿的前夫,说完这句话后往前走了几步,瞧着满脸是血的女人,如今这落魄样,丝毫不见往日的光彩夺目,可真是凄惨。

    “楚楚,我带了几个人来见你。”

    此时两名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面具的人走上前来,看不见具体面容,只能凭着身形依稀判断为男子。

    一眨眼,两人就到了楚嘉懿跟前,一前一后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两张有些想像的脸庞,只是年纪上有些差别。

    “父亲,大哥,怎么是你们?”看着这两个人,楚嘉懿心中意外极了,但更多的是庆幸,幸好他们没事,要不然自己真的是罪人了。

    “他们当然没事,毕竟这些事可都是他们一手策划出来的。”傅子言看着这个傻兮兮的女人,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曾经当过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见不得她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楚嘉懿懵了,傅子言说的什么意思,怎么自己有点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是父兄一手策划出来的?

    凭借着那股意志,楚嘉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开口问道:“父亲,大哥,他说的什么意思?”

    父子俩沉默着,对视了一眼,由着大哥楚镕开口说到:“楚楚,别怪我和父亲,为了大业,必须有人牺牲。”

    所以,你们就选择牺牲我。

    为什么?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楚嘉懿好恨,自己最信赖的人,却将自己作为一枚棋子,反过来捅了自己一刀,利用自己对他们的感情来算计自己。

    真狠。

    “赵训,对……对不起。”最后再看了一眼永乐帝,楚嘉懿眼中充满了悔恨,终究还是自己负了他,也害了他。

    “楚楚,楚楚”,亲眼看着女子缓缓闭上了双眼,永乐帝神情恍惚,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她也是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朕到底该怎么做?楚楚,你起来告诉朕,怎么做才会让你避开这个结局。

    想到这些事,永乐帝眼神里充满了戾气,转过头来看着这群人,都怪他们,既然楚楚都没了,他们也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冷声道:“来人,放箭。”

    “赵训,你……”

    看着心脏位置的几根箭,傅子言瞪大了眼睛,到死也没想明白,永乐帝明明也喝了毒酒,但为什么没事,他该死的。

    “楚楚,他们都死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再等一会,朕就来陪着你。”永乐帝痴痴的看着这张脸,声音中夹杂着丝丝脆弱。

    “怎么回事?”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沧桑的声音,殿内的所有侍卫立刻拱手,单膝跪地。

    白洵一进来就见着这一幕,挑了挑眉,瞬间明白了殿内大致发生了什么,依旧面不改色,问道:“陛下,后悔吗?”

    永乐帝惨然一笑:“你终于来了,国师,朕的楚楚还是没了,朕……愿意跟你再做笔交易,换取第三世。”

    白洵:“好”

    楚楚,生生世世,你只能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