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无云，一群白鸽从蓝天展翅飞过，学校食堂的墙壁和屋顶上，爬满爬山虎蓝紫色的新枝嫩叶，午餐时间，人流涌动。长荣和小刀在窗口买饭，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买好饭菜一转身，有人往里一挤，他端碗的手一歪，油汤顿时倾倒在长荣的白衬衫之上，也许是没发现，也许是并不在意，胖子不管不顾，自个走了。白长荣且受得住这窝囊气，一时血气上涌，将饭碗向胖子头上扣去，小刀丢下饭碗，跳起一脚，把胖子踢翻在地，二人一齐上前，拳脚相加，胖子虽然身强体壮，怎奈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连滚带爬，吃了大亏，他恶狠狠地说：“等着，收拾不了你们是小娘养的！”

    这是刚转学来的新学生，并不曾识得沁竹中学这俩“爷”的厉害，他们笑着对他说：来吧来吧，越快越好。

    午休时间，校园一片寂静，忽然咣咣一声响，长荣从梦中惊醒，有人把宿舍门一脚踢开，胖子站在门口叫骂：“杂种！出来！”长荣起床下地，小刀起床下地，宿舍里同学们全都起来。胖子请来八九个红头发、黄头发、戴耳环、手臂上有纹身的小青年，一齐围在门前，有人撑腰壮胆，胖子得了势，骂着进来要打人：“小杂毛，欺负在老子头上来！”话音未落，小刀早当胸给他一窝心脚，长荣也动起手，硬生生将胖子从过道上踢出门去，来帮忙打架的小青年见是长荣和小刀，打了个招呼，竟一齐走了。胖子一身泥污，满口鲜血，坐在台阶之上，一时没想明白。这时校长、副校长、值周教师已赶将过来，有同学叫来秦老师，所幸没有发生群殴事件，秦老师叫走长荣和小刀，希望事件在班级这个层次上处理妥当。

    三角梅红艳奔放，热情大方，地上落着星星红花，窗台之上，秋海棠雍容典雅，迎风招展，办公室里素洁清淡，布置得井井有序。二人站在桌前，不敢入座。

    秦老师手执一根米尺，气愤却又轻淡地说：“把手伸出来。”这古老的体罚跟沁竹中学悠远的历史非常相宜，长荣和小刀没有动。

    “把手伸出来！”声音俞发威严，二人犹犹豫豫，没有行动，都十八九岁的青年人，还打？

    “把手伸出来！”气势汹涌，掷地有声，这是命令，且容讨价还价！

    长荣抬头，打量那张愤怒的脸，他发现她微微发红的左脸颊上有好些粒雀斑。长荣伸出右手，“啪！”老师的米尺狠狠地打在手心上，毒辣疼痛，长荣不由自主缩回手，但他窥见她火一样的眼睛，立即又将手伸出来，这回老师用尽全身力气打下来，长荣只觉这尺不是打在手上，而是打在心里，刻骨铭心地疼。小刀却顽强得固执，他不缩手，不皱眉头，硬生生接了三尺。

    小刀说：“秦老师，我们惹您生气了，对不起您老人家，你让学校开除我们吧。”

    “想跑，哼！没那么容易！”秦老师将米尺放上桌子，这时班长李彩云跑进来报告：“胖子他爸正在校长办公室闹呢。”

    原来胖子爸是镇上新调来的副镇长，听到儿子挨打，急急忙忙过来讨公道。

    值周老师站在花下喊：“秦老师，到校长办公室来一下。”秦老师吩咐二人：“不许动，坐好！不要出去，让他闹吧。”

    看着秦老师远去的背影，两人搓着发红的手掌，小刀拿起桌上的米尺，边看边骂：“这泼妇，下手真狠！”长荣则欢喜起来：“这回肯定开除！”

    不一会，秦老师回来，她给两人倒水，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米黄色电话，修长的手指在按键上跳动：“镇上的王副镇长在这里……他儿子跟我们班上的两学生打架……说不清谁有理无理，年轻孩子，爱冲动，你劝劝他……他要求开除班上两学生呢，哪能呢……你做做他的工作……”秦老师轻言细语，象是在娓娓讲述一个故事，她脸上充满柔情蜜意。

    上完下午课，长荣和小刀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写字台上，电脑开着，前方插着两面小红旗，背后书架上，排放着许多书，正墙上是一大幅海影图。屋里坐着好些人，有王副镇长、胖子学生、长荣父亲白主任、秦老师及其它一些人，大家正轻松地说着笑。

    长荣父亲听到儿子在学校打架，安排好手头工作，早赶过来，一看，都是熟人，几个哈哈一打，什么事都摆平了。

    校长主持这个调解会，他严厉批评双方学生，说了一通套话，双方家长各自检讨，当事学生相互道歉，白主任要赔三百元医药费，王副镇长坚决不肯收，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主任跟着儿子回到宿舍，他从皮夹里抽出两张钱递给长荣：“你安份点，害得周秘书都出面说情，要不你两娃早被开除了，欠人家多大一个人情，改天得请人吃顿饭。”

    秋天注定是丰收的季节，成熟抚媚、五彩斑斓，一望无垠的稻田之中，人声鼎沸，笑语欢歌。一群一群带着草帽、挽着裤腿的淳厚朴实的男女老少，在田里忙碌，一片一片黄灿灿、沉甸甸的稻谷被割倒，送上机器，脱出谷粒，装进口袋，放上驴背，运回家里。沁江两岸，欢声盈盈，笑语阵阵，并和着打谷机嗡嗡嚣叫，一派繁忙的丰收景象。

    而沁竹镇街市，一时又清冷许多。星期六下午，暧阳昏昏，轻风和煦。“白记”狗肉火锅店，服务员正挨个给客人倒茶，钢锅之中，早红油翻滚，白主任不时看表，小姐来问上什么酒，这时王副镇长和他胖子儿子、周秘书走上楼来，白主起身迎上去，寒暄握手：“秦老师怎么没来呀？”

    “她有点不舒服，别管她。”周秘书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头发浓黑粗犷，脸形沉毅而轮廓分明，一表人才，让男人惊眩，让女人倾轧。

    长荣和小刀知道，秦老师为什么不来，她看不起他们，也算有缘，今天，他们见识了她男朋友的帅气。

    白主任劝了几杯酒，又添两份狗头肉，烫些蒲公英，说些寻常话，一来化解矛盾，二来增进友谊，都在一个镇上营生，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回生份，二回熟络。众人吃得热汗淋漓，到黄日西坠方才散席。

    秦老师不只是美丽动人，对她的学生威严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