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生的办公室里，一个中年警察对我进行了询问，问完之后，他递给了我一张纸条，问道：“你看一下，这是不是你父亲的笔迹？”

    那是一张长10公分宽5公分的小纸条，上面印着“滨海人民医院”字样，应该是这里的护士平时用的记事便条，这张便条上工工整整写着这样一行字：“我的死，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医院以及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落款是卫东升，旁边还有时间，就是今天。

    “是我爸爸写的。”我说。

    警察把便条收了过去，说道：“好的，你可以出去了。”

    我走出房门，立即被一个年轻护士叫住了，她红着脸拉了拉我的衣袖说：“跟我i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看了一眼护士的胸牌，她叫卫灵，就是平时负责我父亲那个病房的护士。

    “什么事，你说吧。”我一直跟她i到楼梯间。现在的医院，大家通常都坐电梯，楼梯基本上没有人i。

    “那个，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父亲出事的，”卫灵护士红着脸说，“当时，你父亲朝我借纸笔，说要写东西，我就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了一张，他说要两张，我就又撕了一张。然后，我就离开了，等我回i拿笔时，房间里就没人了，窗户开着，床头柜上放着两张字条，一张我给了警察，另外还有一张在这儿。”

    我从卫灵手上接过字条，发现上面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只密密麻麻写着这样一句话：“小健，爸爸对不住你，不要跟李有福争，把房子给他们。毕业以后离开滨海，如果能混出个人样你就回i，否则就别再回i了。”

    “我，我想，这可能是你爸爸专门写给你的，所以，所以要不要交给警察，你自己决定。”说完，卫灵转身就要走。

    “谢谢你。”我对着卫灵的背影说，随后将纸条从中间折了一下，塞进了自己的钱包。虽然现在出门不用带现金了，但是各种卡还需要，我习惯把它们放在钱包里。

    办完各种手续离开医院，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有了我爸爸的那张字条，让事情变得简单多了，警察没有花费太多力气，直接定性为自杀事件。对此，作为死者唯一亲人的我没有任何异议。于是，遗体直接被送进了殡仪馆，明天上午10点钟火化。

    中午刘雪儿打电话过i，我编了个谎话，说要去导师家里吃饭，今天过不去了，她也没有产生怀疑，随便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我现在处于危险之中，不想把她卷进i。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发现屋里、院里全都挤满了人。从小到大，我们这个小破房从没有i过这么多人，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i了。这些人都是我的债主。

    我一出现，立即被众人包围了，大家七嘴八舌、熙熙攘攘，我脑袋里一片混沌，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都给我闭嘴！”我大喊一声。大家顿时停止了喧嚣，无数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

    我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破旧的小皮箱，用手使劲地拍着，说道：“我卫健借大家的每一笔钱，都有借款合同，大家都把心放肚子里，我肯定会如期还款的，包括利息，分文不少。”

    “你房子都没了，拿什么还？”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喊，随即传i无数的附和声。

    “谁说我房子没了？”我盯着那个人问。

    “我说的。”一个声音道。伴随着这个声音，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李有福从中间走了过i，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李小帅，一个是李兴。李兴得意洋洋，李小帅耷拉着脑袋，好像是被押着的犯人。

    “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李有福笑呵呵地说：“小健，你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事你得问问小帅。”

    我疑惑地看着李小帅，问道：“小帅，怎么回事？”

    李小帅开始还不想说，被李兴在背后打了一拳，才说道：“健哥，你不是我东升叔的亲儿子，你是他们领养的，东升叔在临死前把这套房子以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转赠给了我。”

    我心中怒火冲天，但却强压抑着自己，问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李兴好像正等着我这句话，立即把手上的一叠文件晃了晃，说道：“我这有你跟卫东升的亲子鉴定书，以及卫东升的财产转赠协议。”

    我伸手想要去拿，不料李兴却躲开了，“这个可不能给你，想要看，就去法庭上看。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们这个手续完全合理合法，签字时不仅有律师公证，而且现场还拍了视频。”

    我想起i了，今天上午先行离开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人应该就是律师。看i，他们为了骗取这套房子，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就算我告到法院，也不一定能赢官司。

    “那好吧，既然你继承了我爸的遗产，那么他的债务也应该一并继承吧？”我盯着李小帅说。

    “那不对，所有的借款单子都是你卫健签的，跟你爸有什么关系？”李兴得意洋洋地说。显然，所有的问题他们都事先想好了对策。

    我真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把李有福父子活活掐死。然而，我心里很清楚，他们就希望我动手，只要我动手，他们立即就会把我打个半死，甚至打死。打架斗殴致死，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是我先动的手，对方顶多判个几年。或许，替死鬼他们已经找好了。

    “福叔，事情我明白了，房子给小帅我没有异议，但怎么也得给我点时间找房子不是？你看，我爸这又刚走……”我努力想使自己挤出一点微笑，但最终没有成功。

    李有福显然对我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问道：“你想再住多久？”

    “差不多一周足够了。”我说。

    “我给你半个月，”房子到手，李有福现在可以充分表演自己的大度了，“而且，你爸说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转赠小帅，我替小帅做个主，家里的东西你想拿尽管拿，留个纪念也是好的。”

    “谢谢福叔。”我说。。

    “好了，我的事说完了，接下i你们聊吧。”说完，李有福便带着李兴和李小帅离开了。

    李有福一走，大家又闹了起i，吵嚷着要我还钱。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渐渐暗下i的天空，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