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和顾凉坪互倾情愫之后，花钱钱就不再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了，有好吃的也不分我吃了，对我的态度就像夏日的太阳瞬间变为冬日的寒霜一样。

    本该为了这份丢失的姐妹情悲伤的我，因为有顾凉坪那若即若离，不明不白的情愫滋润着，悲伤也并不显得那么悲伤了。

    直到顾凉坪知青时代的结束，返城通知下达的那一刻起，我整个人才彻底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那段时间，花钱钱不理我，窦苗也不想再让我上学，直接回家帮忙耕田养猪，但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升中考试了，这学期的学费也交齐了，根本不需要窦苗再帮我交学费了，所以，窦苗根本就拦不住我往学校跑。

    虽然我人确实是到学校了，但是心却不在，我一直都心心念念地想着见到顾凉坪，但是当真的见到顾凉坪时，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躲着他，我这种行为，似乎是在和他即将的离别而赌气，其实，更是和我自己心中的不舍与懦弱赌气。

    因为，顾凉坪曾经提出过让我和她一起到溪凉城去，他会照顾我，会供我上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

    但是，我心中有傲气，虽然身处尘埃里，可头颅和自尊心依然是高傲的，我不想就这样跟他一走了之，最后不明不白地成为他生命中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

    我也曾挽留过他，希望他就在花粮镇扎根了，我们在这里男教学，女务农，再生一堆娃娃，安稳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在儿孙满堂中老去死去。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就算顾凉坪那感性的一面逼迫着他和我在花粮镇这一亩三分地里平淡，甚至是平庸地生活，但他那理性的一面也不允许，毕竟，他是家中的独子，家中还有双亲日夜在翘首以盼他归家，即使他再爱我，在血浓于水面前，这份朦胧的爱也会显得过于凉薄。

    最终，他还是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有我的地方，离开这个我们朦胧的爱开始的地方。

    就在他离开的前一晚，月亮已经开始西沉了，约莫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在花钱钱一声声刺耳的磨牙声中，借着屋顶上那片透明的玻璃片泻下的光亮，我悄悄穿上衣服，偷摸出去了。

    一路上虫鸣蛙叫，在遥远的村庄似乎还传来了夹杂着狗吠声的打更声，阵阵夜风吹过，路边那高大的灌木丛似乎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鬼影，也有可能是流浪汉。

    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黑又怕鬼的我，在这个秋凉的时节，后背愣是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一路夜风，吹干了又渗出来。

    为了缓解心底这种没来由的恐惧，我曲不着调地哼起了花粮镇传唱上百年的山歌。

    一路上都重复着同一首歌，重复第三遍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从学校教师宿舍顾凉坪的房间里透出的丝丝亮光了。

    当我敲响顾凉坪的房门时，已经四点多了，天色也微微透亮了。

    顾凉坪万万没想到，这几天日夜令他朝思暮想的我竟然在今夜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眼睛瞬间就溢出了泪花，嘴角激动得上扬，脸红得就像喝了烈酒上了头一般，他二话不说，就拉起我的手，重重地将门关上，还没等我哼出一个字，我那单薄的嘴唇就已经被他那丰润的嘴唇给狠狠地吞吐着。

    我们从门后吻到桌前，再从桌前吻到了床上，情到深处，我的手摸上了他腰间的皮带扣，就在我笨手笨脚打算解开那道“禁门”时，顾凉坪那双原本捧着我脑袋在啃的手，很坚决地制止了我的进一步动作。

    “怜爱，到此为止吧，一个女孩的清白和声誉是最重要的，等我将你娶回家的时候，我们再将现在的动作进行下去吧。”

    即使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刻，顾凉坪的脑袋还是清醒的，至少他比我清醒，因为，我那晚是真的做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了。

    “顾凉坪，你今晚不要我，是不是嫌弃我？”

    顾凉坪的那番话，让我的泪水刷的一下就缺堤了，或许是遗憾那晚没能成为他的女人，或许是感动他是真的将我放在了心尖上。

    “怜爱，你别这样想，我是爱你的，就是因为爱你，我才不能毁了你，你要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等我回到溪凉城，将工作和房子都落实好之后，我就回来娶你，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相信我……”

    他一直说，我一直哭，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我不太相信这个世道，不太相信窦苗会让我一直留在家里当蛀米的老姑婆。

    我没有回应他那或真或假的承诺，或梦或幻的海誓山盟，我只是再次覆上他的唇，印下了深深的一吻，泪水划过了我们贴合着的唇，我尝到了苦涩，不知道他尝到的又是什么味道。

    我不忍再多看他一眼，就冲了出去，让门在我背后像来时那样重重地关上，不同的是，来时充满了欲求，去时已无欲无求。

    天边已半白，朝霞由浅变深，又由深变浅，镇上慢慢开始熙熙攘攘起来，人来人往中，我感觉比三时前独自一人走的那段夜路还要孤独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