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雪花滴在女人的衣上、鞋上,以及眼上。
孟卓叉着手,轻柔的抚摸着夹在手间的雷剑。
对于眼前的雪花丝毫不闻。
他看着对面的女子,眉头挑了起来,这女子比画像更美,特别是她穿上白色的长裙之后,整个人仿佛不像是鬼,反而像仙。
只不过她手中的砍刀破坏了这一份仙气,长长的刀背正是混混们最爱用的西瓜刀,如此美丽的女子拿着这样的武器,极其的不协调。
打量着甄姜的时候,甄姜红唇轻启,“你来了。”
孟卓冷漠应道,“我来了。”
甄姜又说:“你不该来。”
孟卓瞧了一眼甄姜,这话你已经说过了,虽说人类的本质就是如此。
不过实力区区黄金,也敢大言不惭,孟卓便回道:“我已经来了。”
嗤笑一声,甄姜说道:“这无聊的对话。”
孟卓眉头微蹙,“无聊是指对话,还是指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聊只是无聊的意思。”甄姜提起西瓜刀朝孟卓一指,说道:“不该来的意思就是,要留下一些东西。”
孟卓配合着甄姜的装,问道:“留下什么东西?”
“你的命。”甄脱的对话像极了古龙,孟卓听到莞尔一笑,问道:“甄脱呢?”
“打赢我,就告诉你。”甄脱回道。
“出手吧,我怕你再不出手,以后便没机会了。”孟卓摆出绅士风度,女士优先。。
“好巧,在下也是此意。”甄姜似乎对于优先出手亦是不屑。
“你知道建业下雨了。”剑客谈着无关决斗的事情。
“所以呢?”甄脱攒紧灯笼的柄首。
“在这么下去,家里的花花草草,吃多了雨水,会死。”孟卓很赶时间,迅雷还有八分钟。
“花草不能死,所以请你去死。”孟卓目光一寒,雷剑一抖,发出龙吟的声音。
光的传播速度永远大于声音。
但是此刻却有违定理。
孟卓的剑声快过了甄姜的目光。
“好剑!”甄姜由衷赞叹一声。
只见甄脱右手持刀往上一荡,划出的痕迹犹如漫天的月光。
“此招名曰月光斩,分弯月、半月、满月。”话音未落,甄脱似有秀技之嫌。
随着弯月、半月、满月三词,刀挥得快如闪电,空中的纸屑被这刀光切成多段,映在孟卓的眼里,在瞳孔中绽放。
正是月如钩,一半饼,玉盘。
孟卓唯有惊艳,叹道:“不负月光之名。”
“只是…”孟卓缄默不语。
如此激战,孟卓还能点评,可见三斩已被他全然接下。
孟卓在甄姜的眼里微微颤抖三下,便已躲离刀的轨迹,在听到“只是”,就知双方差距。
“只是什么?”甄脱既然已知差距,只是不知如何弥补,便问。
“你真要知道?”孟卓似有不忍。
“江湖儿女,莫要磨磨唧唧。”甄姜不快的答道。
仰头看天,孟卓剑尖一抖,接下一滴雪花,凝视道:“似雪非雪,脏了人间。”
甄姜脸色一变,这是隐晦的告诉她,她不属于这人间。
孟卓抖了抖肩膀,全身的纸屑随风飘去,“你即以月光为名,我便附庸风雅,借雪花绽放,看,雪花剑。”
话音刚落,甄脱再也看不到孟卓,只看到漫天的雪花形成一股龙卷,隐藏了孟卓的身形。
每一处雪花便是每一处剑。
漫天的雪花,便是漫天的剑。
“可笑!”甄脱嗤笑一声。
“华而不实。”道出可笑的原因,甄姜右手挥刀。
西瓜刀连点几下,漫天的龙卷仿若时间静止了一般,就这么一停,然后落回了地面。
甄姜暗道,“不好!”
只见漫天雪花,已不见孟卓的身影。
下意识的将西瓜刀朝上一挡。
只希望这一挡能拦下天上的空袭。
刀柄上的触感传来的反馈告诉甄姜她错了,因为上方根本没人,这一挡相当于与空气对峙。
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孟卓不是从天上落下,而是从底下蹿了出来。
银光一闪,半截手臂随着点点献血,溅落满是纸屑的地面。
点点落红配着雪白的大地,孟卓赞道:“美不胜收!”
甄姜捂住右臂的伤口,附和道:“景美,剑更美。”
如此劣势甄姜丝毫不慌,孟卓就知道这女子定是留有底牌。
果然,甄姜直接张开了嘴巴,喉咙一阵蠕动,一根木杆的木柄慢慢从她嘴里往外伸长。
孟卓看着沾满口水的木杆,感到一阵恶心,但是更恶心的是木杆的后面,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个纸团,湿哒哒的正流着涎水。
甄姜提起木杆,手掌微微一抖,那浓缩的纸团蓦地的张了开来,孟卓这才发现这纸团竟是一个灯笼。
她朝灯笼轻轻一吹,里面的烛火燃起蓝色的火焰。
灯笼上的白纸刻画的还是甄姜的面容,四面都有,灯笼无风自转,四张脸庞神态各异,喜怒哀乐犹如旋转木马,转个不停,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甄姜提起灯笼朝四周一照,微蓝的烛火对仅剩的纸人形成致命的吸引,它们成群结队的朝蓝色的烛火蜂拥而至。
每进去一个纸人,烛火的火焰就抬高了几丝,甄姜的段位也开始上升。
眼见着纸人越来越少,孟卓盘算着这些纸人也就最多让甄姜提升到白金,而开启迅雷状态的孟卓,段位碾压甄姜,所以他也完全不慌,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你很厉害,可惜纸人被你杀死了太多,要不然我的等级绝对不止如此。”甄姜夸奖了孟卓一番。
怪我咯?孟卓腹诽,要不是你自己托大,等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纸人绝对少死一半。
“但是,你今天还是得死。”甄姜手指一捅,捅在了灯笼上画像的眼睛上,顿时哀嚎从灯笼上传了出来,一行蓝色的泪水留了下来。
捅完一个之后,甄姜接连捅完了剩下的七张人脸,此起彼伏的哀嚎令孟卓眉头皱了起来,太吵了。
随着蓝色泪水的流下,整个灯笼被染成了蓝色。
甄姜提起木杆,用力的一甩,灯笼上的丝线无限拉长,朝孟卓的头上砸了过来。
孟卓仰头一看,灯笼急速的旋转,画布上没了眼睛的八个人影相互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型的漩涡。
那漩涡带着莫名的吸力,孟卓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这吸力扯在了空中。
很像血滴子的灯笼目标与血滴子一致,就是想扯掉孟卓的头颅。
孟卓岂能让甄姜如愿,脚下一滑,人已后仰,另一只脚用力一蹬,人已荡了出去。
先砍你,看你怎么操控灯笼。
甄姜见孟卓如此,只得把灯笼往回一拉,正好挡住了孟卓的雷剑。
一击不成,孟卓迅速变招,由劈改为刺,一剑过去如果顺利的话,甄姜的胸膛上就会多了一个大洞。
但是甄姜的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她手掌朝灯笼上一打,本已旋转的灯笼速度骤然加快,在空中荡了一个逆时针的大圈,不仅拦下了孟卓这势在必得的一刺,还将他的雷剑夹在了灯笼中央。
进退不得的孟卓直接放掉了手中的武器,盯着雷剑的剑柄,一拳轰在了上面。
甄姜身体向后一退,人已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上,点点腻子脱落之后,一个蜘蛛般的裂缝在墙面上显了出来。
“叮叮”两声,灯笼落在了地上。
她喉咙蠕动,咽下了已到嘴边的鲜血。
弯下腰去,甄姜刚想捡起灯笼,孟卓手指一伸,插向了她的双眼。
甄姜手掌一挡,拦住了这次插眼。
孟卓脚掌摆动,将灯笼扫离了十步远。
想阻止我捡灯笼?你太天真了,甄姜身体突然一晃,人已消失不见。
孟卓转头,发现甄姜竟然出现在了十步之外,她手中正提着灯笼,满脸揶揄。
“闪现捡灯笼?”孟卓一惊,这种江湖久违流传的绝学他还是第一次见,曾经发明这一招的高手——苟吹,就是因为这一招被称为绝世天才。
不过成也这招,败也这招,相传苟吹距离梦想中的天下第一最近的一次就是毁在了“捡灯笼”之上……
孟卓见甄姜一脸嘲讽,顿时一怒,双手一抓,插在灯笼里的雷剑开始滋滋作响。
甄姜眼睛瞪得巨大,不太稳定的雷剑四溢的雷光在她的瞳孔里越来越大,这子想让雷剑自爆。
拿起灯笼的木柄,因为只剩下一只手,所以甄姜必须先往上提一下,然后趁着灯笼落下的时候敲打上去。
灯笼上的八张人脸被这木杆一敲,嚎叫声变得更大。
上面的画纸上下鼓荡,凹凸起伏,仿佛这八个人影想要从画里冲出来一样。
孟卓作出防御姿态,结果发现八个人影原来并没有出来的意思,只是为了进行蓄力。
她们沿着雷剑嵌进的地方,将这积蓄的力量一次性释放出来。
随着每一个人的冲撞,雷剑一寸一寸的从灯笼里被挤了出来。
接着,“&b”的一声,宿舍楼颤动了几下。
雷剑崩坏的余波让走廊升起了无尽的灰尘。
孟卓捂住鼻子,闭上眼睛,等待着尘埃落定。
突然空气中响起了物体流动的声音,孟卓身体扭了一扭,他看到灯笼的木杆刺进了他刚站立的地方。
孟卓伸手一抓,木柄突然裂开,变成了一朵黑色的莲花,花朵上充满了尖刺。
看到仿若刺猬的灯笼,孟卓手掌一停,脚步朝前挪动了几步,顺着灯笼倾斜的方向朝前冲去。
莲藕般的手臂在烟雾里若隐若现,孟卓脖子一歪,又躲过了一次攻击之后,认准方向,一把抓在了手臂之上。
刚想用力一拉,孟卓一怔,太轻松了,还没怎么用力,手臂就被拉了过来,仿佛这手臂断……了一般。
“不好。”孟卓暗呼一声,这手臂就是他曾经斩断的一条,没想到甄姜竟然趁着视野不太良好的情况,拿这个做诱饵。
“你上当了。”甄姜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一股炙热的力量瞬间包围了孟卓。
孟卓暗骂一声“谢特”,这甄姜的战斗经验太丰富了,捕捉到了孟卓新气未起、旧气全无的这一瞬间。
蓝色的火焰犹如择人而噬的的毒蛇,一下子逮住了孟卓这个“猎物”。
上身的衣物被这阴火一烧,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
甄姜抱着双手,嘴角翘起,露出胜利的笑容,慢慢的等待着孟卓化为灰烬。
但是,没过片刻,甄姜嘴角翘起的弧度开始下沉,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你竟然身怀炙?”
孟卓正享受着这股火焰的侵袭。
没错,就是享受,这阴火烧得他很舒服,特别是胸口的地方,虽说炙不会说话,但是孟卓似乎听到了它在喊:“我要,我要,我还要。”
“你妹妹没跟你说吗?”
“说了我还打你干嘛,她被我弄晕了。”甄姜无语的看着孟卓,最强的大招对别人来说,可能连挠痒痒都不算。
“你的意思是不打了?”孟卓浑身一震,全身的阴火褪去。
这蓝色的阴火缩了不少,在灯笼里孤苦伶仃,孟卓甚至感受了它的幽怨。
“怎么打,必输的结局,”甄姜苦涩的一笑。
“可是你让我很不爽啊,说不打就不打,你以为你是女主角啊。”
孟卓脚尖微动,人已绕到了甄姜的背后。
一脚踢飞了她手中的灯笼,孟卓抓起她的脖子,把甄大姐钉在了墙上,问道:“你可知错?”
“错在何处?”甄姜反问。
“即带灯笼,为何不早用?”
“为何盲目自信?就相信自己的大招对我能构成威胁。”
“情报工作没收集好,就认为必胜对手?”
“为何要华而不实,月光虽美,但不是杀人术,连用三招亦有何用?”
孟卓语气平淡,只是每问一句,诛心更甚。
“哈哈!”甄姜癫狂的一笑,反问道:“武术再高亦有何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此种日子,万般难熬。”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之糟糠,我之珍馔,为何非要谈这些过眼云烟,在人伤口上撒盐。”
甄姜看也不看那灯笼,“今日,你胜我负,心服口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卓气急,一巴掌甩在了甄姜的脸上,怒骂:“最烦你这个样子,菜成这个比样不还让人喷。”
清晰的掌印在她雪白的脸上显现,甄姜咬着银牙静默无言。
“说话,你不尊重自己的对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尊重,明白?”孟卓见她不服气的样子,接着说道。
这时一双手拉住了孟卓,甄脱饱含泪光的眼睛看着孟卓,“别打我姐姐了。”
“不打?”孟卓指着甄姜,“你瞧瞧她这样子,自己打得菜还不让人喷,告诉她早用灯笼,她置若罔闻,非要藏着掖着,最可怕的是你这种脑残粉,不问事由对错就直接把屁股偏向了她那边。”
甄脱怔住了,这不是说的我吧,我什么时候成我姐姐的脑残粉了?
孟卓怒喷了几句,舒服多了,将甄姜一放,“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可以救我们。”甄姜向地上一跪。
“我怎么救?”剧情反转得太快,孟卓懵了。
“因为你身怀炙,可以让我们得到一替身,起码能够有点人样了。”甄姜解释道。
你现在不是也是人样?
孟卓迷惑得一比,他感觉甄姜的话好难听懂。
“我现在虽说长得像人,但不过是纸罢了,纸张都有损坏的期限,风吹雨淋,这就需要一直换身。”
甄姜说完,拿起地上的手臂,轻轻的一撕,纸张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是刚才明明见血了。”孟卓还称赞那是美景来着。
“你仔细闻闻这是什么?”甄姜将手臂递了过来。
孟卓轻轻一嗅,一种化学混合的味道冲得他直打喷漆,“墨水??”
“是的。”
看到孟卓呆滞的的模样,甄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