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云峰底,春寒料峭。
顾筱菲已经在这里横刀立马两个时辰了。说横刀立马不准确,确切的说,她准备螳臂当车。
据闻,昨夜长老院的灯火彻夜未熄,讨论该不该上青云峰请出昆仑镜以证宗主清白一事。
顾筱菲早早的就来这里守着,心中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们不要来。
作为一宗之主,若被长老院如此质疑,到了要请出昆仑镜以证清白的地步,就算是证明了清白无辜,也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将来会被其他宗门,甚至是本宗的人耻笑。
想必那些兴风作浪的长老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宗主清不清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他还有没有脸面来继续当这个宗主。
顾筱菲四五岁就来到青云宗,拜宗主宗域为师。当时年纪幼,又刚离开父母,一来就眼泪鼻涕糊了宗域一身。十年来,宗域把她当女儿看待,在她心目中,师尊比整个青云宗都重要得多。
可惜,到底还是让顾筱菲失望了,十几名长老,身配长老院令牌,从远处的山峰,化作一道道流光而来。一息之间已经到了青云峰山脚。青云峰作为宗主峰,宗主不在宗内的时候,就是封闭的,其余人只能从特定通道步行上山。
此时顾筱菲就守在这必经之路上。
长老们见到顾筱菲在这里不由有些尴尬。
“弟子见过几位长老。”顾筱菲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鎏光峰出身的张长老面带不屑,“难不成还想替你师尊遮掩什么?”这位张长老以前可是和前任宗主争夺宗主之位的热门人选,可惜功败垂成,修为也棋差一招,前任宗主都飞升了,他还在这里当长老。欺压不到前宗主,把气撒在前宗主的亲传弟子——现任宗主的身上,他还是做得到的。
“张长老!宗主是不是有污点自有昆仑镜明示。现在一点证据没有,宗主的威名,岂容你践踏!”刘长老厉声呵止,他对宗主一点怀疑都没有。如果不是这几个人拿出宗门人心安定之类的说辞出来说事,他怎么会来参与请这昆仑镜。
“回张长老的话,弟子灵根已废,去长老院寻各位长老要费许多周折。只能来青云峰恭候各位长老了。”顾筱菲顿了顿,做了一个万分为难的表情。
“弟子敢问各位长老,何时派人前往万魔崖营救宗主。其他活着的弟子早已回到宗门,只剩弟子的师尊和玉雪峰的峰主未归。长老们不派人去看看,可是有什么原因?”
“他是宗主,我青云宗修为最高的人就是他,他需要什么营救?!”张长老恼羞成怒,“你不要在这拖延时间。”
“张长老甚至连派人去查看一下宗主是否身陷囹圄都没有,又如何肯定宗主有正道对青云宗有二心?”
“若长老院请不动昆仑镜,自然表明他清白,到时再派人查看不迟。”张长老袖子一甩,沉重如大山的合体期威压释放出来,“你这丫头,再要阻挠,休怪本座无情。”
顾筱菲身上的法宝都在逃命时用光了,面对一个合体期大能的威压,宛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当即七窍流血昏死在地。
刘长老和另外几名长老,连忙挥开张长老的威压把顾筱菲解救出来,喂了疗伤丹药。一名医修长老,摇着头输入灵力,为她护住心脉。
“张长老,你以合体期修为,当着这么多长老的面想谋害宗主的亲传弟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要是要谋害她,何必当着你们的面?”张长老真是觉得自己冤屈,他最多只是想让宗主的亲传弟子在他的威压下如一只蝼蚁匍匐在地而已。他只是想让这只碍事的虫子吃点苦头而已,威压并没有全开。大象会刻意踩死自己面前的一只蚂蚁吗?
“我哪能料到她连防护都没有开。”
“她灵根已废全宗上下人尽皆知,如何开防护?就算开了,筑基期的防护在合体期威压面前,也形同虚设。”
刘长老咬死了他当众杀人,张长老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他承认他是着急了点,只要把这只蚂蚁挥开,开始请昆仑镜,宗域还有什么脸回来当宗主?他从不怀疑宗域对宗门的忠心,他知道他们是请不动昆仑镜的。他费尽心机只是想前宗主这一脉当不了宗主,只有这样,自己的心魔才能破除,大道才能更进一步。一着急没控制住,对妨碍他最后一步的蚂蚁下手狠了一点,被这个刘长老拿住了话柄。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请昆仑镜一事不如还是再缓缓。”
“缓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弟子受伤,就误了宗门大事!”
众长老分成了三派,张长老等人力主按原计划请昆仑镜;刘长老等人本就不愿意来,碍于张长老威势和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被裹挟着一起过来,此时正好借着顾筱菲的事来个缓兵之计;剩下的几位长老做和事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两边不得罪。
青云峰顶忽然光芒大盛。一只大手横空出世,将顾筱菲一把抓起之后消失不见,余下的人则被荡出了青云峰的范围。
顾筱菲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两张白净脸。
“拜师吗?修真界横着走的那种。”
顾筱菲摸摸身上,伤已经全好了。
“谢谢两位。。。。。。仙师救了我。弟子已经有师尊了,不能再拜两位为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有可以为两位仙师效劳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看着眼前这两个冰雪可爱的孩子,顾筱菲实在没办法把“前辈”这两个字说出口。像凡人一样称呼了“仙师”。
“哦,那你去到那边,把那两把剑拔下来给我们送过来吧。”两个孩脸粉嘟嘟的,手指着不远处,神情有些兴奋。
顾筱菲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中。
整个阵法如一个气势恢宏的上古建筑,五根直径五丈的灵柱高耸入云,摩天碍日,汇聚八方灵气凝结成水,如瀑布般从灵柱顶部如雷霆万钧,奔腾倾泻而下,冲刷着灵柱中央的一块直径约一丈的灵石,激起漫天灵气水雾,蒸蒸腾腾。
五根灵柱上刻有繁复的阵法,就连地面上也布满了阵法。那阵法仿佛是活的,在脚下磅礴的流动。仔细一看,还有两把剑,一粗一细交叉钉在那灵石之上。很显然,这是一个上古大阵,那两把剑就是阵眼。
身在如此灵气充裕的环境中,顾筱菲觉得自己心胸之中郁卒之气顿去,心神激荡。身上涩滞的灵力开始流动,枯竭的经脉开始恢复莹润强韧,就连废弃的灵根也开始渐渐恢复活力。
顾筱菲觉得,修真的感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修炼的时候,她没有忘记要替恩人取回那两把剑。她抱元守一,一步步接近阵的中央。
从灵柱顶部倾泻而来的灵泉击打在她身上。雾化成气,嗖的被她的身体吸收了进去,她身体里的灵力转得越来越快,废弃的灵根开始像还是天灵根时那样疯狂吸收灵气,不,现在还要更快。
终于,她走到了灵石之上,去取那两把剑。
那两把剑好似在哪里见过,她着了魔一般一左一右把手覆在了剑柄之上。两柄剑显然有了灵性,自己直往她手心里钻。
她略微一用力,把两柄剑同时拔了出来。上古大阵的灵力停止了运转,灵气四溢。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口子,鲜血顺着剑柄留到了剑刃之上,被剑吸收了进去,完全消失不见。脑中欢快的声音响起,是那两个孩。
“果然没有弄错人,有缘人就是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新主人啦!”
那两个孩子是剑灵?她低头想仔细看看这两把剑。
不料随着阵眼被拔出,上古大阵内灵气消散,脚下灵石终于露出了晶莹剔透的内在。
一双眼睛在灵石中睁了开来,宛如满天星辰落入了两颗黑曜石里。刹那间灵石消散,她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抱进了怀里。对方的下巴,正好在她的头顶。她的鼻尖满是对方身上的冷香。
被男子抱进怀里的认知,让顾筱菲羞红了脸。
“你这登徒子,还不快放开!”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接我了。”他紧紧抱着她,像要把她禁锢在怀里。
他在这上古大阵中等了几千年,灵气冲刷着他的身体,灵气与魔气在他身体中撕扯,让他每天如遭凌迟,身不如死。当魔气占上风时,他对她恨之入骨,恨她的“背叛”,连带着恨她的剑;当灵气占上风时,她是他漫长一生的唯一救赎。他每天每夜眼里心里全是她。
当她身死道消时,他觉得自己也死了。从此心灰意冷,修为散去,没想到魔气也随之而去。自己竟然成了这世间唯一一个险些成魔,又逆转天道,变回人的修士。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得他恍恍惚惚,任由顾筱菲在他怀里踢打扑腾,也没留意到头顶雷云正在形成。
两个剑灵操纵本体,一左一右刺向钟谛。
“魔头,快放开我主人。”
奈何曾经的半仙器焱雷双剑,当了几千年的阵眼,早就变成了两柄极品灵器,威力大跌。最主要的是刚刚才认了顾筱菲这么个才筑基修为的废材主人,受主灵契约的影响,发挥不出超过筑基的实力。
戳在钟谛身上,就像幼儿拿着手指戳成年人,一点用都没有。
钟谛看了看天上的雷云。他散了修为后,在大阵中身体又自动从练气修起,如今该是大乘期修为了。受大阵影响,他这次重修从未经历过雷劫,如今怕是要从筑基到大乘所有雷劫一并补上。
在顾筱菲的头顶亲了一口。“,雷劫将至,速速带你们主人去躲避,我过完雷劫来找你们。”说完不理会两个剑灵的怒目而视,又揉了一下顾筱菲的头顶,翩然远去。
顾筱菲的头被人又亲又揉,脸红得要滴血,胡乱用袖子狂擦头顶,把好好的头发磋磨成了个鸟窝。这灵石里的人好看是好看,就是脑子不太行,逮着人乱亲。
两个剑灵见钟谛远去,强行突破主灵契约禁锢,提升修为,撕裂空间,要带着顾筱菲往其他世界逃去。
“主人,我们快走,那个人是大魔头。”就是大魔头害得前主人不能带着他们渡劫,以至身死道消,不能让这魔头又把现在的主人给祸害了。
顾筱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恩人又变成自己的剑灵了,但她主灵契约让她相信他们。再说这个灵石里的人就是奇奇怪怪的。
可是钟谛是什么人,能这么轻易让他们走?
剑焱灵机一动:“不如我们来个金蝉脱壳。”
说完取出顾筱菲的元神,放入剑柄空间里,撕开空间,往其他世界飞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