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昏暗、潮湿、恶臭,即使在白天,红日当空之时,里面也是一片黑暗。
柴房在风月楼的后面,是个破烂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叶稀稀疏疏地掉在地上,也没有人清扫。
楚秋昨夜睡得很好,因为闭着眼恶劣十倍的环境下,他也能安眠,何况这里既有挡风的墙壁,又有遮天的屋顶。
一大早醒来,他打开柴房的门,尽量让阳光照到房子里面。
在柴房里住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是风月楼的掏粪工,风月楼的其他伙计都不愿意和他住一起,于是,管事只好把他安置在柴房,这样一来,就没法影响到别人了。
老田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才会出去工作,因为客人多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他出现在风月楼,管事也害怕他身上的粪味把风月楼的客人给熏跑了,所以早就规定好了老田的工作的时间以及地点。
老田虽然被所有人讨厌,没有人喜欢他,可是,他却是个很乐观的人,昨天夜里和楚秋说了几句话,而且还邀请楚秋喝酒,若非楚秋从来不喝酒,一定不忍拒绝他。
事实上,老田的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是人们都知道他的工作之后,没有异味也会有异味。
人总是存在偏见的,总认为杀人犯一定是十恶不赦之徒,不孝子一定没心没肺,农民一定没见识,财主家的公子一定知书达理,负心人一定不会有真爱,等等。
一个掏粪工,自然是奇臭无比。
但事实往往与之不符,最起码,在楚秋的眼里,老田就绝对不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
他是个爱笑,也爱与别人聊天的人。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夜,但是,楚秋已经知道他家里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他有半亩山地,靠妻子耕种,他的妻子还很漂亮,最起码在他的眼里很漂亮。
今天天还没亮时,老田立刻要上工,走之前,他告诉楚秋,八月十五的时候请他吃卤猪头肉。
这次,楚秋没有拒绝。
等老田走后,楚秋闭着眼休息了一个时辰,天亮之后,他就起来,打开柴房的门,让阳光照进去。
柴房里有老田那样开朗的人,楚秋就不觉得这里过于黑暗了。
清晨的风徐徐吹来,拂在他脸上,他居然感到一丝丝温暖,就像是春风一样,让人无比的舒畅。
树枝上的秋叶缓缓落下,就掉在树脚下,落在树根旁边,没有呼呼狂啸的疾风,它们就可以落叶归根,有个好的归宿,不至于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飘零一生。
纵使狂风早晚会到来,楚秋叶觉得这一刻就是就是最完美的时候。
狂风还没到来,但风月楼的掌柜风月奴却来了。
她的脸色很不好,能看得出昨夜她没有睡好,或许一夜未眠。
楚秋非常不喜欢她那张笑起来能将人吃掉的脸,因此看也不看她一眼。
“楚少侠,早!”风月奴却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似乎是特意为他而来的。
楚秋点点头没说话。
风月奴道:“我是特意来问一下,你需不需要换一间房?”
楚秋摇摇头没有说话。
风月奴又道:“柴房毕竟是连下人都不乐意住的地方,不但冷,而且还很臭,老田是个掏粪工,你晚上不难受吗?”
楚风没有理会他,他准备走出风月楼,找个街头摊贩买点早点。
风月奴见他要走,居然跟了上来,继续道:“从今天开始,我们风月楼要重新装修一下,把舞台改建一下,有些木头木板之类要堆放在柴房里,恐怕会打搅你休息,若是你休息不好,八月十五决斗之时,丢了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楚秋突然站住,豁然转身,盯着风月奴道:“你们要改建风月楼的舞台?”
风月奴似笑未笑地看着楚秋,仿佛楚秋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没错。”风月奴道:“这是我家主子的意思。”
楚秋明白了,他的动作被李洞孙看破了,而且还特意过来告诉他,明明白白地说给他听,就是要打击他的自信心。
虽然明知对方的意图,但楚秋的心理还是很不安。
略微沉思,楚秋转身走了出。
风月奴这次没有跟上来,她在后面喊道:“你换不换房?”
楚秋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风月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自己的命运似乎也跟着他的背影消失了。
此时此刻,她的命运完全和对方联系在一起了。
在李府的时候,李洞孙虽然没有追究她擅自做主,挑起谢易风与楚秋的决斗,并且导致谢易风断了一只手的责任,但却给她下了死命令,必须在八月十五之前,摸清楚秋的底细。
在李洞孙的话语里,摸清底细的意思就是需要知道他的一切,无论是缺点还是优点,无论是喜好的东西还是讨厌的事物,都必须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此,李洞孙不但没有责罚她,还给她配备了一个完美的帮手,甚至亲自策划了一场大戏,就等着楚秋入场。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楚秋居然根本不理睬她。
“必须想点办法,鱼儿不上钩该怎么办呢?”风月奴自忖道。
主人对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在,她却想不到任何办法,着实懊恼。
当时,李洞孙既没有打她,也没有责骂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就让她感觉自己掉入了地狱。
李洞孙是这样说的:“奴才不该有自己的思想,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你引起来的决斗为什么没有死人?这是你犯的第二个错,一个错误就可以令你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是两个?”
风月奴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李洞孙话音一转,说道:“不过你自从十岁就跟了我,我不得不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把握不好这个机会,那就别怨我不讲情面。”
于是,重获生机的风月奴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主人的奇谋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