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天仿佛永远都是只有三个颜色,黑、绿、蓝。每当训练结束后,林然总会躺在草地上静静的看着天空。身体的力量被抽光时,心中所想却是越发清晰,有些人总是累到无法思考,匆匆入眠,唯独林然却有所不同,每当疲劳之时,林然的大脑却总是所思更多,就像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林然会把天上的白云比作不同的物体,有时候形状会像金帝一样,如同一只慵懒的老虎。有时候也会像宁朗,只不过颜色要更淡一些,没有宁朗那样灰色却又厚实的皮毛。更多的时候像云狐,云狐洁白蓬松的身姿,本来就是陆地上最可爱的云彩。更有时候林然会想,赤练大叔会不会躲在哪一片云彩后,练着什么不入世的玄通法则。又或者是大长老,在天空稳固着那保人性命的绿水大阵。
可林然却总是找不到那两个自己心心念念无数天的人,天空中没有黝黑的皮肤,没有细密发亮的柔发,没有会笑的嘴巴。每到这个时候林然便会感觉到无比的落寞,三年前的转身逃离,他甚至没有好好的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可是谁又曾想到这一别竟不知下次何时相聚。
每想到此处,林然只能微阖双眸,也许只能从心里寻找了吧。片刻休息后,林然轻轻坐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自己有些疲倦的身体。
三年不见,那个三年前还只有半人高的屁孩已是一名体格匀称的青年,五尺半多的身高让少年略显瘦弱,但若再仔细大量一番,便可看到少年那几分有些精壮并且还正在成长的肌肉,清凉黑色短衫下是蓬勃的朝气,如同阳光下挺着胸脯茁壮成长的草,瘦弱却有无限生机,让人目光流连。
“我说你行不行,这么点训练你就不要休息这么久,就这样该怎么帮我称霸中极大陆。”
在林然揉着自己酸困的肌肉缓缓起身时,耳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只见一只两尺左右大的白虎,神情轻松地踱着步子走向林然。虎相比三年前并未长大多少,仔细看来除了一对虎牙有几分嗜血的味道外,三年间竟是只长大了半尺左右。
虽然眉眼间的花纹更加深邃,皮毛也是油光滑亮,富态十足,颇有几分万物之王的态度。可一说话依然是模样可爱,让人无法严肃待之。
“只要那学院不要尽是和你们一样的生物,说不上称霸,三分天下,我占一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林然看着最近总是开自己玩笑的虎,轻声笑到。
“哼,是我不能去,要是我能去,给你争个老大来坐坐。”虎听着林然的暗夸,更是得意。
“我也可以,我爸不让我做老大,但我可以做老二老三。”而就在虎身后,则是紧跟着一只只比虎只要一点的狼,狼面长耳立,一身灰黑色的绒毛和虎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
而在虎狼身旁还有着一个毛球一样的动物,雪白的绒毛没有乖巧的贴在身上,尖尖的鼻子和两只黑黑的眼睛是唯一可以看到的一点黑色,而此时两只眼睛则又是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让人倍感亲切。
“也是,也是,反正我尽量不丢人,混出点名声来,以后好罩着你们。”看着面前的三只兽,林然刚刚略微收敛的思绪,却又悄然延伸。
“谁要你罩着,快点回家吧,长老找你。”看着林然眼中隐约浮现的落寞,虎也是紧了紧步伐,向前扑了扑林然后说到。
“哦。”林然笑了笑,也顾不上身体的疲劳,突然便是跑了出去“看谁先到家,三年了,我总要赢你们一回。”
说着林然便是迈着步子冲向了远处的绿塔,而身后的几个动物也是愣了愣后,紧接着跟上了去。
三道不同主色调的身影,如同三支利箭,就连的白色光影,都不遑多让,三年间的比试,谁都不想在最后一天潦草收尾。
仅仅几分钟后,一处碧绿的大厅内便聚集了十几人,林然有些疲劳的坐在主座一侧,身旁紧挨着的便是虎,窝在一个同样碧绿色的石椅上,而主座上则是须发皆白的大长老,其余座位也都满满当当坐上了人,只不过今天大厅内的气氛略显压抑,大家都各自看着桌上的菜沉默不语,好像在等着什么。
“我说,林然是去学习修炼,又不是去上战场,你们有必要这么严肃吗?”最先说话的还是苦笑着开口的大长老。
“绿水村已经很久没有派人执行长期任务了,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仓促。”身旁的一名年龄比长老没多少的老奶奶有些不满的说到。
“泖娘说的有道理啊,长老,我们要不再想想,阿然这才多大。”看着那名老者说话,不少女性也是纷纷说话,男人们虽然没有吱声,但也是偷偷地点了点头。
“推不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长老看了看自己身旁被称作‘泖娘’的老妇人,苦着脸说到。
“我们退隐至此已经百年,为了适应这个社会,我们甚至改变了我们的形态,不求巅峰再起,只求年年风调雨顺,平安度日,可这就够了吗?”大长老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让很多人感觉自己也终于变成了冷血无情的领导者,可却无人想到自己心中的郁闷。
“就在阿然刚到绿水村的当天,我无意间窥探天机,整个晴日界都有着一劫,我就不信其他势力没有一点感觉,我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
“你们也知道,绿水村不是唯一的幸存点,可你们去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和多少个其他的同胞失去了联系,金王家族只是最大的一个点,又有多少家族悄然消失,你们知道吗?”
长老说到这里,语气终于有了几分斩钉截铁,虎听着长老的话,眼中的愤懑也是弱了几分。
“休养生息多少年,我们不能再坐地画圈,置身事外。常年对人类心翼翼的监视已经达到了瓶颈,我们通过看,已经知道了我们能知道的有关人类的一切。但这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人类来通过心灵告诉我们一些事情,通过人类的思维,而不是通过轮回精灵的思维。”
“一切已是定局,谁都做不了改变。”
长老随着最后一句话结束,整个人的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即使身旁的老妇人都是有些不解。
“可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呢?我要找出那些干预我们的罪魁祸首。”在没人接话的时候,虎悠然爬起。
“你这是送命,你以为你那点隐身的本事天下无敌?人类早已不是百年千年前的人类,你要是想顺带拉阿然下水,老夫也不管了。”看着虎跳了出来,大长老胡子一抖,气呼呼的说到“而且林然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解决,林然父亲的消息已经有了,发配边疆生死未卜,林然母亲深陷豪门大院仅可自保,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无法寻之,林然也不了,他的事情要由他做决断,家族大事,我们可不能意气用事,拖累了林然。”
大长老说着语气又逐渐变弱,这些林然的家事,他本不想提,可不提,其他人都不会知道林然身上有什么担子,他怎不想帮助林然,可这绿水村他都要竭尽全力维护,更别说到人界耍威风,一个不心,绿水村便可能倒在他手里。
一席话说完,席间终于安静了下来,关于林然在人界的身世,还都头一次听说。
“阿然,你说,你有什么想法,泖奶奶都支持你。”眼看今天大长老是咬定不松口,身旁的老妇人也明白了一些,于是转身对着林然说到。
“我心里其实不想去的。”林然看着面前都看着自己的众人,不禁心里一暖,这三年,林然也是知道了自己所在的环境,一群本应该对人类相当抵触的群体,却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排挤他,反而是给了他家一般的温暖。这三年他吃着百家饭长大,村里的叔叔阿姨都把他当作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泖奶奶更是将他和虎留在门下,林然虽然不说,却尽记心底,在短暂的落寞后,绿水村迅速的让他有了家的感觉,让他走,他如何舍得?
“但是,我不能再失去一次家人了。这样的损失我不能再承受第二次,我相信长老的判断,我不知道人类和轮回精灵有什么误会,但我想要解开这个误会,而且我也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样的风景。而且我自己总有一些事情也要解决,一直拖着可能有一天我会无比遗憾。”林然缓缓站起身对着众人说到“我决定,这一趟值得走一遭,绿水村的大恩大德,林然定当涌泉相报。”
说完便是对着面前的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在林然说完后,不知道在角落响起了多少声轻叹。
“就这样吧,等林然成为真正的强者回来后,你们便知道这一次的决定是如何的正确。”长老倒是颇为欣慰的看了林然一眼。
“那就依你吧。”老妇人虽说只是长老的妻子,可她却更是村里的第二个领袖,假如说长老是村庄的保护者,那么她就是村庄的维护者和修理者。在这些年,不知道泖娘帮助了多少的人,有多少人吃的是泖娘的饭长大的,又有多少人穿着泖娘缝制的衣服,有多少人又在她的教育下放下仇恨,过上了轻松踏实的人生,有些时候她的话反而更容易让人信服。
看着泖娘松口,其他人也都只能低了眼睑,闭口不谈,但一顿饭可以说是索然无味。
吃完饭,众人也是早早的散了,长老和泖娘也是早早上了塔楼,看来长老又要花一些时间解释了,饭桌旁只剩了林然和虎二人。
“喂,你真想出去?”虎看着终于放松了靠在椅背的林然说到。
“还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我也想要给村里做一些贡献。”林然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的饭菜“快吃吧,不然明天我们就不能一起吃饭了。”
“你吃吧,我不饿,先休息了。”虎却没了兴致,轻轻一跃便下了凳子,两个跳跃便从大厅内消失了。
林然也并没有阻拦,他何尝不知道虎最近为什么常常开他玩笑,还不是因为他接了长老的任务。
三年间同为初来乍到的二人,更是经历了多少次的逃跑,两人早已是最亲密的朋友,共同成长共同进步的羁绊,两人的感情远超其他人。当老伯因为特殊原因被送出村后,两个人更多的想法都只有对方知道,可这突然的分离却让两人有了一些不悦,林然也理解,他只希望虎和村民可以相信自己,并且永远记着自己。
“再吃点饭吧,今天都这么累了,犒劳一下自己,可不能可惜了这一大桌子菜。”林然拿着筷子对着空空的桌子大快朵颐,可却感觉到脸上有什么热热的从眼角滑落,林然舔了舔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言自语到“今天泖奶奶放盐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