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雨,照在他的身体上,温柔得就像母亲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脑袋。他在抽泣中响起了自己老婆和孩子,很是懊恼自己的学历太低,知道得太少才会困在这里。他就像躺在一张无限放大的白纸上,被那种雪盲景象所缠绕着脱不了身,如同走进了魔比斯环中的蚂蚁,吴润如何只能做着无用的功,等待了许久也见自己如往常一般被怪力所拉回自己真实的世界中。
循环的环、昆虫、缠绕、绳索、线头、起点,这些词语重复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古希腊故事,但他已经记不得那个故事了,只知道这个故事所讲的道理,面对没有绳头的一团绳索,解开它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用刀切开它。
他立刻想到了破坏,虽然那很有可能带来恶劣的影响,但是他已经左右不了那么多了。那些科学家提醒并恐吓过自己,任何那个属于自己时代的东西都不应该留在本来不属于它的时空当中,所以被恐吓而害怕其实就是阻断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李敖冒险一搏,他从死亡边缘跨过去以后尽力跑向东边更远的地方,让时空变大变长,开始绕着北方运动,身体快速由老年转为了年轻化,手表上的时间也逆时针转得越来越快。突然又猛地拨到了二零一八年,停止了走动,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本体不该出现的未来空间内。
他脱掉了外套,确认了外套的方位轴线坐标,将衣物留在了本来不属于它的时空中,迅速地向按照手表上的指北针指示往北跑。现在,他比任何时候后都要关心方向和钟表指针的变化。当他看到秒针再次走动时,便知道自己已经身处自己所处现实的一部分空间内了,往前走就是越来越远的未来了。他走得越快,手表上的指针就转得越快,如果停止动静,时间也只好跟着停止。
他不愿意再向前走了,即便走到了未来的老年期,如果自己逃脱困境依旧以这种模样进入那个本来属于他的时空,自己也很难生存,老婆和孩子也会嫌弃他,自己也无法做更多的事。
李敖停止了动作,只是仰面摆出一个大字,日头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阳光要将他蒸发了一样,而他正焦急得心里发痒,全身像是被蚂蚁咬,指甲壳掐着皮肉不断地抠弄出血痕来。
时间静止了,太阳也没有变化,只有他活在一动不动的时空中。他的身子泄了气,再也提不起劲来,又一次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
这哭泣声又如打雷一般——实在太大了,不像正常的哭泣,悲伤和无力一度让他以为这哭泣生来自于自己,知直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像是要将他整个儿撕裂,他才发现这个循环的时空不大对劲了,犹如慢慢出现蛛纹路的镜子,要炸裂了一般。
强烈的金属声开始频繁想起,那声音就如铁锤捶打在空洞的金属管表面所发出来的声音一般空洞。
成千上万的嘈杂声响如群飞的麻雀一般唧唧咋咋地乱叫,这个封闭的循环空间猛地爆炸了。一个崭新真实的世界展开在了他的面前,四周原有的金属建筑物都开始抛离,在阳光的照射下一个个炸裂成了玻璃般的物质,最后融化了。
他看着身后那些旧建筑和遥远的全新的机器化建筑,世界变得大不一样,时间把空间分离的两个世界一样。
他看到自己所熟悉的共享单车,趁着人扫码解锁之后,对那人说了些话,道了谢,然后骑着单车向远方而去。
时间这个伟大的魔术师再一次让他变得衰老,让他身下的自行车生锈直到消失不见,当他以为自己将要摔倒在地上时,却发现自己的屁股落在了一辆无人驾驶的自动化列车上。
他在列车上死过一次,又很快复活过来,容貌变得年轻化了。
天空被无数尾后喷射出幽兰动力波的蝠鲼模样的金属飞船占据,所有的建筑物呈现出电子模块化的面貌,一切的声响就像是暗中的幽灵在飘荡一样轻柔,就像沉浸在机油润滑剂中的机器。
破碎、安宁,马赛克般的透明状箱体将许许多多的人类装载着码在天空中,呈现出一个个巨大的鲁班锁立体十字形状。
这些人类全都僵硬着脸孔,无论男女全都化了妆,呈现出后期加工的肤色,就像被电脑图软件处理过,加深了颜色以及磨皮处理,看上去更加水嫩,仿佛一具具人体水棉。他们打着赤脚,皮肤干净得可怕,一个个嘴角和闭上的眼角挂着隐隐的笑容。
大量的鲁班锁状建筑悬浮在空中,越来越多的机器人将人类捕捉、杀死,制作成油画般的尸体,然后将尸体装进透明箱子内,将这些箱子推送到建筑缝隙间继续建造更多的建筑。温和的阳光照到死灰般寂静的城市,更像是对世界的一种讽刺。
他不敢保证现在的未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改变的未来,现在,即便这恐怖的世界很恐怖,但他只能在寻找到自己那件被丢弃的衣物才能继续前行。
李敖按照手表发出来的信息指示,找到了那个位置,但那里什么也没有,他要走做的就是让在向北的轴线上往后退,回到他扔掉衣服的那个时期,顺利地找到了衣服。当他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时,眼前的世界又变了一个模样,不再那么疯狂和不可思议,更多的只是普通和文明,街道干干静静的,大量水泥和玻璃建筑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来的世界就像被人撕掉的挂历纸一样,随着声响,重新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他看到了许许多多公共独轮电动车整齐地摆在路边,于是便坐到车上,乘着它向更远的北方而去。
时间加速了,越来越多的机器人开始出现在街道上,但那些捕捉人类的机器人并没有出现,它们只是机械地代替人类工作而已。
现在他完全相信那些科学家是对的,自己的确改变了时空,但未来的时空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甚至更加恐怖。
他将电动车放到了路边,看着一个女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但那女人只是正对着自己时像一个正常人,当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他却看到女人的身体分为好几个片段,出现在了不同的空间,依旧活得好好的。越来越多的事物呈现出折叠和切割的痕迹,人类和许许多多植物的身子甚至于如水中的游鱼一般,被空间机器装载着,在半空中移动,说着怪话。
他看着一个装在玻璃物质般的半身的人像顺时针在自己眼前旋转,如同博物馆中的雕像,越来越多套在各色丝袜中的女人腿也一并从周围的墙壁中毫无痕迹地钻了出来。大量的器官和肢体呈现单个模样如太空中的陨石一般,四处流浪。
李敖大气不敢出了,看着单个的眼球、鼻子、嘴巴、耳朵、跳动的心脏、肺部和无线放大的皮肤在自己所处的街道上游动,相互碰触又相互躲避。那些眼睛偶尔向自己抛着媚眼,嘴巴说着怪话,鼻子抽动着,发出咕噜声响,让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长久的噩梦中。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人连锅碗瓢盆一起泼出去的菜,凌乱不堪。
“你是一个奇怪的人!”那个半身的人头像处在方形的透明箱子内,一边旋转一边对他说着话,也许不是对他说的。这半身的人像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实在难以让人理解。
“还很沉闷!”
他觉得这晃晃悠悠的人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因为它时刻用眼睛看着自己,嘴巴上的一抹艳色非常地醒目。
李敖退到了一旁,然后看着这个半身人像,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呵呵呵呵——你这个人真奇怪,看看四周,这里只有你一个怪人,我不是和你说话,难道是自言自语?”
“奇怪的是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
“和你一样是人类啊!”
“人类不可能长成你这样,只有人头没有手脚等等!”
“我喜欢这样而已,如果我要变成和你一样,那你更会吓到的,”对方说道,“你能想象到我用其他凌乱的肢体和器官拼凑成一副身体吗?”
李敖听了这个半身人像的话,想起了鲁迅先生有关用最美的女人肢体拼凑成一个不太漂亮的女人那些话。
“你知道是什么样子,对吧?”对方从他隐隐触动的嘴角感受到了李敖内心的恐慌。
“你们为什么要这个模样?”
“这样的话,可以永生啊,永远也不会死亡,借用别的身体和器官而活着,即便我的脑袋死亡了,自己的其他器官也能被他人利用,何况还有很多人造的器官。”
“那么你为什么找我说话呢,有什么事吗?”
这半身的人像控住了旋转,脸上暴露出了凶狠的痕迹,对他说道:“因为我要将你的身体大卸八块,然后占据你的器官和肢体!”
李敖被这番话吓得浑身哆嗦,手脚有些不听使唤,他斜睨着周围怪诞的画面,只想要尽力逃跑了,呼吸声抽动得就像水牛喝完水的喷气声,异常明显。
对方看着他惊恐的样子,整张脸立刻变得放松下来,然后对他说道:“骗你的,我吓唬你的,不过你真的有危险,有许许多多的机器人真的要杀你!”
“什么?”
“看到这四周看着你的眼球了吗,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异常,很快就有人要过来找你了,你得赶紧离开,要么就躲起来!”
他看着四周如同监控摄像头的眼睛,很快又坐上了电动车,无论事情真假,他都像这个古怪的人头像道了谢。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你想改变他们,而他们不愿意被改变!”
“你这么帮我是为什么?”他虽然不明白对方刚才的话,但还是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奇怪而已,最好不要再说了,他们已经来了——祝你平安!”
这半身的人头像说完话又旋转着从他面前离开了,越来越远,进入了街道边的一个建筑内。
金属老虎和机器人警察出现在了街道上,不等他反应,这些凶狠的老虎已经追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拧开了发动机向北方逃跑。子弹开始从他的身后射了过来,在他的车辆尾巴后不断响起,仿佛身后挂了一条鞭炮,噼里啪啦乱响,击毁了许许多多的肢体。
机器老虎追逐着这个企图逃跑的猎物,其中一只猛地跳到了李敖的身上,咬着他的外套,腿脚不断在你上扑蹬,将他从电动车上拖拽了下来,摇晃着脑袋想要将他的身体撕碎一般。赶上来的机器人慢慢向他走了过来,一个个端着枪朝着他的脸孔……一连串的枪击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