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里,泷木泽胖了整十斤,每天清闲的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麻生郁欢坚持发了两个月宣传单后,也逐渐灰心丧气了。只有千岛樱枫还精神振奋,上蹿下跳,斗志昂扬,只是她脾气又太坏,不懂怎么去招揽人,也没能帮屋拉来生意。
创业何其艰难,尤其资金短缺匮乏。麻生郁欢掏光了积攒多年的私房钱,而泷木泽和千岛樱枫原来的积蓄可以忽略不计——属实少得可怜。麻生郁欢算了算,他们加一起的钱只够租这屋三个月,如今三人也没有经济来源,不要说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就连这个月饭钱能不能撑到月底都很难说。
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事情出现了转机。
几天前,一个商人看到传单,送来了一份委托,委托屋将五车鹿狍肉送到东都下属一个市镇——估计把屋当成镖局性质的了。这是屋接的第一份任务委托单。泷木泽对这种任务完全不感兴趣。不过,麻生郁欢倒是看到了希望——起码下个月房租有着落了,而且商人出手阔绰,上来预付了一半订金,麻生郁欢很满意,反正没有更合适的,不如接接看,也顺带解决了屋财务窘迫的燃眉之急。由于这趟“镖”风险并不大,勾不起泷木大剑客的兴趣,于是押运货物的重担便落到了跃跃欲试、一心想要看外面世界的千岛少女身上。
麻生郁欢虽然没亲自去,却始终提心吊胆。千岛大姐脾气古怪,一旦愤怒起来,自己吃光了五车鹿狍肉中途折返也未可知,麻生郁欢对此深信不疑。
不管怎么说,今天又看到脾气火爆的千岛樱枫,麻生郁欢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起码人平安回来了,没出什么岔子。至于挨打力道都是原来的配方,七天不见,身体肌肤甚是想念。
千岛樱枫洋洋洒洒,把脚翘到了茶几上,手大笔一挥,停在半空中,神态间满是古惑女的气息,咬着牙签大咧咧道:“拿来!”
麻生郁欢一怔,道:“拿什么?”
千岛樱枫声音一下提高了几个分贝,道:“我这次的劳务费啊!有道是‘贼不走空’,姑奶奶不能白跑一趟啊!”
麻生郁欢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很暧昧,道:“这个嘛……这个,可能有点难处……”
千岛樱枫敏锐的嗅觉一下子觉察出事情的不同寻常,慢慢直起了身子,眼睛也圆了起来,道:“怎么,发生了什么?”
麻生郁欢挠了挠头,一副事情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态,尴尬地笑道:“钱嘛,没了。”
“没了!怎么没的?”
“呃嗯……”麻生郁欢吞吞吐吐半天,仿佛在抽丝剥茧寻找事情原委那个线头,忽然一跺脚又似下了很大决心,这才一本正经吐露道,“怎么说呢,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嗯……你也知道,我们其实经营的不太景气。我前两天仔细研究过,我们屋业务要想蒸蒸日上,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就是和周围邻里间搞好关系。搞好邻里关系对我们业绩提升有很大益处的,这二者间是有重要联系的!”
望着千岛樱枫逐渐张大的樱桃口,惊诧的眼神,麻生郁欢连忙又补了一句,道:“当然,是经我个人判定的!”
麻生郁欢在没出来闯荡前,是个很宅的人。不但宅,而且钻,有股子韧劲,是一个技术宅。不然你从他单薄的身躯、厚厚的眼镜、学生时代的蘑菇头就能看的出来。
千岛樱枫显然不知道麻生郁欢所说的,和她原始问题“钱怎么没的”有什么关系,不知道这死技术宅又在搞什么飞机,听的一头雾水,疑惑道:“联系?……有什么联系?……”
麻生郁欢低头酝酿一下,又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大概找到我们三个月没有客户拜访的原因了,这个和我们现实居住环境有关系。”
他顿了一顿,续道:“首先,我们选的城市没有错,东都这个城市足够大,也足够好,是我们资金问题,租的地方偏僻,有一定局限性。你看,周围哪里有高楼大厦,清一色的木屋矮房,生活也安逸平静。这里的人生活质量虽说不如市中心人,但生活幸福指数一定比他们高。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每天见面洋溢笑容,家家户户没有烦恼,所以日常生活基本没什么需要委托的事!”
千岛樱枫好像有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眼镜倏地一亮,道:“那,那我们搬到市中心去呀!”
麻生郁欢一头黑线,看着千岛樱枫稚嫩干净、涉事不深的双眸,心头一个声音愤怒咆哮:钱呢!哪里有钱?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只耐心解释道:“不行,东都市里房价太贵,我们租不起。”
“哦。”千岛樱枫高涨的情绪瞬间恢复到了原点,想了一会,道:“那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等了半天,终于这句话问到点子上,麻生郁欢有几分窃喜。他挽起了袖子,做出大干一场的架势,兴奋地道:“所以呢,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拍了拍额头,又顺手从茶几上拿过了纸笔,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勾勒,“因为这里的人生活很幸福,没有什么要委托的事,所以我们面临没有业务可做,屋的定位没有错,但在这里就显得另类怪异了。我思考了很久,如果想扭转这种局面,打破这个恶性循环,我们一定要走出去,主动跟大家沟通。这样时间久了,我们口碑越来越好,大家会帮我们宣扬,名声越传越远,我们也不再需要发传单。因为这边社交活动圈子很窄,周围十里乡亲大多沾亲带故,凭口耳相传宣传效果足够了。等到老板们听过我们屋,主动上门委托,我们便有生意可做了。”
千岛樱枫盯着麻生郁欢手里画满纵横线的纸半晌,表情有些奇怪,道:“这就是你帮邻居家孙婆婆免费找狗的原因?”
麻生郁欢脸上满是憧憬,道:“对的,当然也不全是,助人为乐本身是个身心愉悦的事,你没看到那只狗后来对我有多亲!其实不光孙婆婆,还有张婆婆、李婆婆、王婆婆、汪婆婆……这七天里,周围的邻里乡亲,我都免费帮她们打扫了屋子,修葺了院落植物,甚至还主动出资修缮她们年久失修老化的房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们对我们赞不绝口,答应替我们做宣传!当然,这只是我长远规划的第一步!我打听过,东都只有我们一家屋开办这种业务,所以说只要后期宣传和发展得力,我们这个潜力还是蛮大的。”
“……那你这种‘免费给别人维修’的行为算什么?”
“我觉得算一种前期必要的投资。”麻生郁欢一本正经回答道。
千岛樱枫精致的脸蛋逐渐变得扭曲,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她对麻生郁欢这种“理想派”的“技术帝”实在无法理解,心中忍不住咆哮:蠢材!如果有人主动上门送温暖,免费做义务劳动,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吧!她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这个主意是谁想的?”
麻生郁欢丝毫未察觉出有任何不妥,一脸骄傲地道:“我想的!”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也是通过这次委托后来才想到的。”
千岛樱枫瞬间有种天神怜爱世人的慈悲,麻生郁欢在她心中形象逐渐和“傻子”重叠。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她声嘟囔道,“你这个神级榆木脑袋,不去帝国天皇氏族当参谋官可惜了。”
麻生郁欢见她嘴唇一张一合,一个字也没听清,问道:“你在说什么?”
千岛樱枫连忙岔开话题道:“没什么,我在算费用呢!帮邻居家修修房子不至于把订金都花掉吧,我不信!”
“这个嘛,又是另一个事了,说来话长……”
眼见千岛樱枫逐渐问到了事情关键,麻生郁欢情知瞒不住,心里没底地看了看沙发上的泷木泽,思量再三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如实坦白为妙,道:“接来下的事就和泷木君有关系了。”他捋了捋脉络思绪,“我和泷木君探讨完上面这个方案后,泷木君对这个建议很是赞同,觉得我们捕捉到了问题的重点。于是他也给了个提议,不如我们拿剩下的钱去办一场全民邻里间大狂欢——一个‘全民参与,惠及亲邻’的联谊大会,借这个机会,让更多的人认识我们,我们也交到更多朋友。人生,有舍才有得。一回生,二回熟,为以后齐头并进,共同发展,创造一个双赢局面,打下夯实基础。我听了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千岛樱枫满肚子狐疑,奇怪道:“等等……联谊大会,那是什么鬼?”
麻生郁欢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解释道:“联谊大会就是将自己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办一个盛大的轰趴。昨天晚上,我们就举办了东都屋第一届全民联谊大会。来的人很多,我们也结识了不少人。这还主要归功于泷木君,他邀请到很多人,比如说镇上酒馆的掌柜,酒馆掌柜又邀请了他酒馆里的客人,他还请到赌场貌美如花的老板娘,老板娘又带来她赌徒如意坊里的客人们,这样人就很多了。当然邻居家阿公阿婆也来了不少,对联谊大会也表示亲切的祝福,只不过他们普遍回去休息的早,没留下来陪我们一起熬夜。”
“啊,就这个?”
“对。”
“联谊会是昨天晚上举办的?”
“昨天晚上举办的。”
“……所以你们俩今早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呃……是的。”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办这个联谊会?”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再说,我们当时想趁热打铁,巩固一下和乡邻们关系。想着你在外做贡献,我们这几天也想有所建树。”
“钱全花光了?”
“全花光了。”
千岛樱枫只觉脑仁气的发疼,她今天回屋一路上看到了村内东倒西歪的横幅,遍地彩带、空酒瓶、数不清的垃圾,一片狼藉。她还以为镇有什么喜事,或是村落被盗贼洗劫了,还准备找麻生郁欢八卦个究竟。结果真是惊喜,万万没想到和自己有关。
“什么???”
千岛樱枫终于按捺不住,火冒三丈,愤怒咆哮,地动山摇,“你的意思是——本姐在外面出生入死做任务,你们两个在家拿我的钱吃喝玩乐了??”
麻生郁欢刚要辩解两句,不要说的那么庸俗,可随即脖领一紧,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悬吊在半空中。千岛樱枫动作迅猛如电,大力惊人,一只手凭空抓起麻生郁欢,重重一顿后,手臂又前后快速伸缩起来。麻生郁欢身材瘦削,身体不由自主随千岛樱枫怪力摇动,头颅如“鸡叨米”式前后疯狂摇摆,双眼一黑,两耳一阵轰鸣,浑浑噩噩,几乎当场给摇成了脑震荡。千岛樱枫又气又急,凑近麻生郁欢右半边脸,大声啐骂道:“联欢个屁啊,泷木君只会忽悠,你上当了!分明是泷木君之前赌输欠了好多债,又赊了酒馆不少酒钱,借这个机会在还人情,你们两人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麻生郁欢先是肉体经受了千岛樱枫一番摧残,如今侧脸又受了她独门狮吼功的洗礼,眼睛迷的都睁不开,齐刘海的蘑菇头被吹的三七分竖立起来,发型全乱了。麻生郁欢艰难呼吸,重重咳嗽几声,精神有几分恍惚,仍在努力辩解,道:“咳……咳咳……不是……不是我的主意……是泷木君出的……”
千岛樱枫走了下神,若有所思,忽然松开了双手,将麻生郁欢扔在了茶几上,自己大气磅礴的坐回了沙发上。她忽然长出一口气,道:“也好,本姐其实也有事瞒了你们。”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有件事情我给办砸了。”
麻生郁欢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隐约猜到是什么,又不敢确认,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颤抖着,不安问道:“那是什么事?”
千岛樱枫瞧眯地眨了一下眼睛:“其实货物我没送到,鹿狍肉在路上弄丢了!——现在,咱们一比一扯平了!”
“什么?”
麻生郁欢激动地“啪”地一下站了起来。而此时与他异口同声惊叫出来的还有一个人,正是躺在沙发上佯睡的泷木泽。此时泷木泽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顶着那头杂草般金银色头发,脸上哈欠睡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双目瞪的溜圆,心问道:“真的假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当然真的!”千岛樱枫鼓起腮帮,双手一掐腰,“本姐说话,吐口唾沫都是根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