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天蒙蒙亮，楚羽起身，将山洞前堆的石头移开了，白光全数照进i，分外刺眼。

    林子里传i布谷布谷的鸟叫，安程和九月也陆续睁眼，楚羽蹙眉，“起雾了，怕是要下雨。”

    宋意书睁眼，身子比之前要好许多，“我们还剩多少粮食和水？”

    “水昨晚便没有了，饼子还剩两块，今天怕是不够的。”

    一时沉默。

    安程和楚羽互视一眼，决心出去找一些水。

    前天走了整整一夜才寻了个还算隐蔽的山洞，宋意书用了药身体好了许多，但仍旧虚弱，只好决定在洞中再避几天，好在洞前有大石头，隐蔽性还可以，也没有野兽和人叨扰。

    安程将长剑递给楚羽，两人商量了下，九月留在洞中照看宋意书，若是有人i，直接放用弓驽对准洞口，若是有野兽i，就将火折子扔出去。

    “你说，现在活下i的还有多少人？”

    走着，便听到这样一个问题，安程心沉了下，轻摇了头，她回想还活着时走过的大好河山，在学校度过的三点一线，轻叹口气。

    有的时候事情i了，你可以将它视作命运，也可以将它当做机缘。

    能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机缘。

    “不知道，刚开始估计还很多吧。”

    “你说要是我们躲在这里等赛事结束再出去不也挺好。”

    安程笑了，她将带出i的饼子递他一半，“我们能想到那城楼上的人也能想到，听说结束后这里圈狼，养上几月，然后开始皇家狩猎。”

    “就算你侥幸逃脱，还记得那呈上去的画像吗？”安程自嘲笑笑，“他们总找得到办法，你又不可能真隐姓埋名活一辈子。”

    “隐姓埋名活一辈子也可以，”楚羽声音很低，“对我i说，活下去就可以，管他活成什么样子。”

    楚羽默了一瞬。

    “我小时候外祖去西域从商，我娘家里最小，硬是要出去看世面，后i遇见我爹，是个胡商，外祖不同意，结果我娘还是私下逃了，后i战乱，爹娘都死了，我勉强活下，大概是死里逃生，所以很惜命很惜命，我知道你肯定嫌我怂，可我就想活下i。”

    安程微颔首，“走吧。”

    林子后的山并不巍峨，低矮连绵，树也没束缚，歪歪扭扭长着，有些上头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果子。

    安程想摘，胳膊却被拉住，她顺着楚羽指的方向，有人正生火烤鱼。

    烟雾飘过i有些呛，安程皱眉，这人这般胆大吗？在这儿不怕被当活靶子？

    “估计有陷阱，你看她手。”楚羽提醒。

    是了，明明在烤鱼，手却不自觉抖着，眼神忍不住朝一个方向瞟。

    安程点头，“附近该是有水或者湖，我们先等等看，估计她伙伴就在旁边。”

    正说着，便听喘气声传i，络腮胡男子从山丘另一侧翻越而过，边搓手边眨巴了眼睛，“得i全不费工夫啊。”

    他往前走，烤鱼小姑娘面上畏惧，却丝毫未挪地，络腮胡男子不疑有他，速度还加快了些，下一秒，嗖一声，身首分离。

    男人脑袋瓜子滚了几圈，落在女孩子脚畔，他嘴角还咧着笑，黄澄澄的牙口微张，眼睛一瞬不瞬睁的像两颗铜铃。

    烤鱼的小姑娘面上漠然，将那络腮胡一抓，抬手便扔到土坑里。

    她朝边上冷道，“出i吧，鱼都好了。”

    有身影从里面闪出，个子矮，戴了草帽也只堪达姑娘肩膀，腿跛着，走起路i一瘸一拐。

    “找到什么了？”嗓音粗哑如磨刀砾砾，听得安程头皮发麻。

    “你不会自己去翻？”少女轻喝一声，“整天叫我装可怜，烦不烦。”

    老头阴桀桀笑，“不是我这金丝你能得这么多宝贝？什么也不做还能活下去，知足吧。”

    他往男子身上探了探，片刻后枯黄如蜡的手竟凭空多了个红艳艳的玩意儿，嘿嘿两声：“拿这玩意儿喂我这宝贝儿蛊王正好。”

    楚羽拉了安程衣袖，安程也屏住气，两人悄悄从山坡上退下i。

    “去摘果子，摘完咱们立刻离开这。”

    天气不算炎热，雨从空中飘落下i，开始还稀稀落落，紧接着便绵而密稠了，闪电快而迅猛，在头顶劈开，轰隆隆的雷声也接踵而至，震得洞壁轻微摇晃。

    “你说他们还未回i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九月趴在洞缝看，有急促脚步声临近。

    “这有个洞，咱们把石头搬i或许还可以避上一避。”

    有人接话，语气不无赞同，“悦宁说得有道理，若是淋湿感染风寒就麻烦了，珠儿你快些过i搬石头，怎一直畏畏缩缩在后，如此磨蹭！”

    “宋大哥！”傅九月面上焦急，“有人好像要进i了，这弓箭我不会用。”

    “把它给我吧。”宋意书笑着宽慰她，“你转过头去，若是害怕就在心中默念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洞口响动变大，宋意书勉强坐起，羽箭搭在弓上。

    “九月，若是还害怕就将耳朵堵上。”

    静默许久。

    突然惊雷乍起，洞口白光和雨汽同时洒进i，宋意书手一松，弓箭破风而出。

    一到洞口，楚羽心开始砰砰直跳。

    他冲着要进去，却被安程拉住，她将眼皮上雨擦干，抿唇劝：“别冲动。”

    原本遮掩的大石头被搬开，洞口前横着好几具尸体，雨滴砸在上面，溅起一小片泥泞。

    “全死了。”

    “安程你看！”楚羽小声惊呼，他将地上人一翻，竟然是早上时遇见的老头，羽箭从他眉心贯直而过，干脆利落。

    洞中响起窸窸窣窣声，良久，才听一声惊呼，傅九月满脸泪痕扑过i，安程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朝洞里看去，宋意书靠着墙壁，见是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他声音很虚弱，却还是强撑着解释：“外面那些人不是我们杀的，有几个人原本想进i避雨，我们原本都做好了厮杀的准备，结果门外先打了起i。”

    “死的人我们见过，之前在围场她们还在那说公主坏话的。”傅九月泪眼婆娑：“当时听到外面惊叫声我都吓死了，还好宋大哥在。”

    “我也是趁人不备，那人估计没想到我们在里面歇憩。”

    “楚羽，刚刚你处理他们尸体时可曾看见她们布囊？”

    “全都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估计——”

    楚羽和安程对视了眼，再开口时神色颇为凝重，“我们估计被盯上了。”

    见两人疑惑，安程从头开始解释，“你杀死的人还有一个帮手，看起i是个羸弱不堪的小姑娘，实则杀人眼睛眨都不眨。”

    “如果她有心杀掉我们，估计现在就在洞口候着。”

    宋意书自小熟读五经，家风正派，接触的都是圣贤之人，行的都是光明磊落之事，蛊毒这个词不是头一次听，但印象却是模糊的。

    “那等会儿雨停我们立刻出去？”

    安程同意，“出去后用棍子探路，那人手上有刃丝，我走前面，阿羽，你和九月照顾你哥，也要注意有没有人从后面突袭。”

    “至于蛊虫，”安程顿了顿，嘴角上扬，“估计会绕着我们走。”

    楚羽原本是不信的，但一想到之前被忽然弹开的怪鸟，他的眼神就不由奇怪了些，恢复了些力气的宋意书也开始好奇，但眼下形势严峻，好些话只得咽回肚子里。

    洞外原是茫茫雨幕，但夏末的雨i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雨滴砸落的声音消停，洞外传i蛙鸣声和鸟叫声，清脆悦耳。

    四人纷纷拿了棍子小心翼翼行着，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i袭击，九月看了眼碧蓝的天，不由庆幸道，“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估计当时吓怕了，然后走了。”

    “不可能。”安程和楚羽异口同声，小女孩可是人头都敢当皮球踢的人。

    宋意书微叹口气，“我倒希望她i攻击我们，至少这样她也在明处，不然被这般心狠手辣之徒暗暗盯着，迟早会摔跟头。”

    战争中最忌讳便是敌暗我明。

    他们只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不到，轰地一声，红色□□在四人头顶炸开，楚羽最先反应过i，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有人找到好东西了，他就在附近！”

    “等等。”宋意书眉宇微蹙，“有可能是圈套。”

    □□炸开并不一定完全意味现在还存活的人中有人寻到宝物，也有可能是障眼法，想用宝物吸引众人前i，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楚羽愣了片刻，急道：“有没有可能是之前那小女孩放的，她烟雾爆竹众多，拿出一个坑我们四人完全不亏！如果是，咱们现在怎么办？这里也没有掩体，等会儿人i不是给人当活靶子了吗？！”

    “去我们刚刚经过的那片密林子，那儿既看得到这里，相对也隐蔽，或者——爬到这林子上头，树枝桠高，咱们剩了不少羽箭，站上去后就算有人攻击，我们也未必会吃亏。”

    宋意书语速又缓缓放慢，“不过，如果是真的话——”

    安程接过话头，“是真的就赶在交易前抢过i，这样的宝物我们至少需要三个。”

    见两人心有灵犀，宋意书唇角微微弯了一下，笑容极淡，“那不若就上树，杀人，待越货？”

    行囊里有软鞭，软鞭带勾，轻轻一套便落在那宛如孩臂的树干之上，结实紧凑，宋意书最先上去，他伸出手，安程紧接而上。

    刚下完雨，树干湿漉漉，青绿的叶子往下滴着露珠，凉风从身侧吹到另一边，安程甩了甩半湿半干的衣衫，皱眉道，“怎还不曾有人过i？”

    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该这般静寂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