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贵君朝施刑的侍人使了个眼色,这鞭子就停止了抽打,待侍人退到一旁,贵君方才将目光放到黎清溪的身上。

    “本君念在你是初犯,也就惩大诫的罚了十鞭,还望你吸取教训,日后莫要再犯这等严重错误,也别妄图挑战本君的耐性!”

    “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顿打这么简单了。”冷眼扫过殿下即便鲜血淋漓,也坚持着挺直腰杆、不曾出声痛呼的黎清溪,心里终是有些不落忍,狠狠地威胁惩罚一通,也便就此做罢。

    贵君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对血腥之事亦不避讳,到底还是太女殿下战胜了他因愤怒而早已丢失的理智。

    若是他不声不响的将人给打死了,晚清还不懂会如何生他的气呢。

    虽说这些年来,自己也不曾见过女儿生气的模样,她总是笑嘻嘻的,温和而随性,可心里就是没底,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莫名烦闷得慌。

    端坐高位衣饰华贵的贵君抬指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在侍人的搀扶下款款离去,不再多看一眼那跪在白玉板砖上的血。

    然,贵君一走,黎清溪双眼一闭,整个人便再也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斜倒在冰冷的白玉砖上,鲜血流落一地,气息微弱,似要下一刻就会原处消逝一般。

    黎清溪当时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亦使不上劲,闻言紧绷着的神经一松,神思便陷入混沌。

    一旁站在殿前观察的侍奴见此番情状,便悄悄地将外边早已等候许久的人唤了进来。

    唉,贵君便是心再狠也不会将此刑罚用在一个少年郎的身上,可见当时他的确是愤怒极了。

    可若是换成其他人啊,哪会只有区区十鞭之惩罚,没让你丢了性命便已是宽大处理了。

    一侍人悄悄感叹。

    几人轻缓的将黎清溪抬到容华殿的偏殿,而后放进早已准备好了的轿子里,再由几个健壮点的厮将轿子抬出了容华殿,去往栖梧宫。

    “公子这是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急死人了。”清兰苑里,浩明踱步转圈,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扶额,眼里焦急之色分外明显,拧紧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他哪都找了个遍,可就是没找着自家公子的身影,不好的预感直冲他的脑袋,无法消解。

    突然,几个厮抬着一顶轿子,欲将一血淋淋的人抬进清兰苑,浩明迅速反应过来,厉声喝到:“大胆,这是主子的清兰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的,你们几个还不速速退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血人踏进清兰苑半步,若是吓到公子就不好了。

    而且,血流之处必有污秽,若是在污血之处滋生了什么鬼怪灵怨,扰乱栖梧宫之秩序且因此惹怒了太女殿下,那便会是砍头的大罪过了啊。

    浩明有些慌神,秀气的眉头紧紧的拧起,心底的怯意无法控制的狂涌而出,脚步踉跄的冲向门处。

    “公、公子,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家公子变这样了!来人来人!快叫太医!”

    可当他真正的靠近轿子时,目眦尽裂,撞入眼帘的居然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脸,浩明当即便心惊的捂住了唇,眼里瞬间被泪花攻溃,哭得似个泪人,气愤的朝清兰苑里其他的侍人吼道。

    浩明则到轿子里,将昏迷的黎清溪轻柔的抱在怀中,动作心翼翼,生怕用多一分力气就会将人给伤着了。

    “你们几个,将公子抱进内室,快点啊!”声嘶力竭,浩明双眼通红的瞪着傻愣在一旁的侍人,若不是公子危急自己又使不上力气,他是如何也不会求助与人。

    抬轿的一众厮见人已送至清兰苑,都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的离去,徒留几个模糊的脚印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里。

    半会儿,一个肩挎药箱的太医快步踏进清兰苑,出现在浩明的眼里,瞬间被强行拖拽到内室,“太医,我家公子如何了?你快看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

    太医看着脸上满是泪痕的浩明,有些心酸,倒是个难得忠心护主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便使人暗暗怜惜。

    太医不言不语,集中十二分的精神去处理黎清溪背上的伤口,嘶,这是哪得来的一身鞭伤,没死过去也算是这位主子命大咯,也不知是得罪了那位大人,若是再来个两三鞭,这人啊恐怕也就这么去了。

    太医看着眼前的血肉模糊一片,又探了探脉,心中不禁哑然惊叹。

    “你家公子伤势颇重,都需要好好调养个一年半载,如若不然,以后便只能日日夜夜缠绵病榻。”太医捻了捻刚写出的温养身体的药方,转过身体朝边上焦急等待的浩明说道。

    “太医,能有办法让公子不受那病榻缠绵之苦么?若是自己能代替公子去受那份罪就好了,我的身体至少比公子的好上许多。”闻言,抽抽搭搭的在那哭泣,顾不得所谓的礼仪。

    “不过,若是熬不过今夜,这人啊怕也便这么去了,你就给这位主子多多祈福吧,今夜不发热就是好兆头,老夫就不再多待,先行告退。”太医朝着黎清溪的方向行了一礼,便提起早已整理好的药箱,束带轻摇、晃悠悠的离去。

    窗外是片片凋落的黄叶,随风簌然摇落,偶有几张颇为顽皮,通过窗棂钻进充斥着血腥味的内室,添了几分枯寂寥落之感。

    浩明替已经擦好伤药,依旧面色惨白,趴在床上容颜惨淡的黎清溪盖上一层较为透气的薄毯子,捏了捏幔帐旁垂下的淡紫色璎珞穗子,若有所思。

    唔,昨夜太女殿下留宿清兰苑,想必对自家主子也是有几分情义的,公子如今受此重伤,殿下那说不定会有一些救命的秘药,若真如此,自己是求也要将药给公子求回来!

    手指扒拉一下额上的乱发,整理一下着装,合上清兰苑的雕漆大门,脚步匆匆,往太女殿下所在的栖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