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睢阳城了?”伏紫薇信步而来,伏羲琴被他收在琴囊中,伏在背上哀哀悲鸣。
“城中戾气如此之重,莫非外界传言是真?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站住!通关文牒呢?”
“我是——”
“将军有令,无通关文牒者禁止入城!”
“我乃风族之人——”
“管你是谁,再不走,别怪宰了你吃肉!”
守兵恶狠狠的赶人,伏紫薇不愿招惹麻烦,只好先行离开,直等到月黑风高,才放出鲲鹏悄然进入燧皇陵地界。
“秦大哥,你走慢点儿啊,我饿……”
“饿饿饿,前儿不才吃过肉么?”
“还好意思说呢,分给我那块里头有一节孩子的拇指头,我当时就吐了,一口都没吃。”文昭自己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想起这事,胃里又泛起酸来。
秦希听他抱怨,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打他来到睢阳,眼看着将士们吃战马、吃蛇鼠,饥饿让每个人发疯发狂,从御史中丞张巡大人杀妻飨兵,易子而食便成为一种司空见惯。
“咱们往燧皇陵走走,那地儿偏僻,指不定还能猎到鸟兽来吃。”
“你可别哄我了,但凡还能有一口吃的,张大人能杀了他媳妇儿给我们填肚子么。”
“不找找你怎么知道,快走吧!”
“秦大哥,你说咱吃了那么多人,这些人的鬼魂会不会回来找咱们?”
“子不语管理乱神,南大人教过的书都读都狗肚子里去了。”
“不是啊,这荒山野岭的,咱……咱还是回去吧,我怎么觉着越来越冷了……你说这万一要是冒出个——”
“大……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眼前一抹白影瞬息而过,足下飘忽,不是鬼又是什么!文昭吓得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何……何方妖孽!”秦希心里一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时迟那时快,秦希挽弓一箭射天狼。
“什么人!”秦希脚下不停,朝着白影坠落的方向奔去,就看见一人趴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大唐天策府校尉在此,来者何人?夜闯燧皇陵,有何目的?从实招来!”
“在下风族伏紫薇,为取天皇火种而来。”伏紫薇整理好衣装,拱手行礼。
“你少忽悠我,如今是大唐玄宗皇帝朝,哪里来得什么天皇!”
“阁下莫非不知,三皇之首,吾祖燧皇。”
“我管你是谁,不想死的赶紧从哪儿来打哪儿去。”
“待我借取火种便走,阁下自不必驱赶。”
“我说你脑子有病吧,你不知道眼下城里是什么情况,像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子,没被当成细作就地正法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火种我没有,火折子有一个,拿了快走,快走快走!”
“夏虫不可语冰。”伏紫薇简直无语,决定不再理会他二人,径自往燧皇陵方向去。
“诶——我说你听不懂话还怎么的?”秦希一个箭步拦下他,威胁道,“将军有令,老弱妇孺者杀之,残兵伤患者杀之,年纪轻轻的别跟自己过不去,趁没人发现,赶紧走吧。”
“坊间传闻,归德军孤守睢阳,粮草尽断,戮黎庶以飨兵,睢阳城中戾气深重,若不尽快取出火种,照尽尘世黯夜,睢阳终将沦入蛮夷之手。伏紫薇身负补天使命,纵死吾亦愿往。”
“不听是吧……行!阿昭,绑了!”秦希不跟他废话,直接让文昭捆了人丢进大牢。
被伏紫薇一搅和,秦希也没了狩猎的心情,慢悠悠晃回军营。
“秦校尉!”卫青萍眼前一亮。
“卫姑娘,找秦某有事?”
“你跟我来。”
卫青萍神秘兮兮的带秦希躲进厨房灶下,捧出一碗荷叶盖着的绿色膏状物,“还没吃饭吧,快尝尝这神仙豆腐。”
“你哪儿弄来的?”
“我自个儿做的,张大人吃了可都说好。”
“大人们都吃了!?”秦希震惊,看着手里这碗绿油油的不知名生物,实在下不去口。
“这年头能有口吃的,总比人肉强不是。”卫青萍坦言。
“谁说不是呢。”抱着被饿死不如被毒死的心态,秦希尝试着吃了第一口,结果一发不可收。
“你拿什么做的呀,这也太好吃了吧!”
荷叶的清香混合白糖的香甜,一口一口让人欲罢不能。
“我才不告诉你,你们这些当兵的哪知道什么能吃不能吃,一窝蜂的冲上山,整座山头都得给你们采秃喽!”
秦希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
“是得省着点儿,十月围城,睢阳已经是座弃城,接下来不过死守而已。”
“南大人不是已经去请救兵了么?”
秦希只是摇头,“大唐历朝以来,张大人升迁之迅速乃众武官之首,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朝廷这是要拿张大人立典型了。”
“这……张大人知道么?”
“知道啊,知道又如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妾飨兵……大人他断了自己的后路。”
“张大人、许大人、南大人他们都是睢阳的守将,可你是天策府校尉,天策府也不管你么?”
“生逢乱世,天策作为大唐最精锐的府兵,早已奔赴于四境战场之上,国土之下,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玄宗昏庸,宠信佞臣,招徕国祸,凭什么要百姓来承担,百姓做错了什么!”卫青萍切齿怒目。
“嘘——不许胡说!妄议朝政是要杀头的。”秦希警告她。
“连老祖宗传下来的皇位都保不住了,还想对着百姓作威作福,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安禄山暴虐无道,老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人反了。”
“卫姑娘!秦某还是那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策府受皇家世代恩养,忠之一字,早已烙印在心,不论世态如何变换,皆当誓死守卫大唐。”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忠君护国,你就差把这几个字刻脑袋上了,张大人、许大人、南大人你们大家都一样。”
“那你又为是了什么?你入睢阳城时,已是硝烟四起,只有往外逃的,没有往死里闯的,你为何还要选择留下来。”
“若我说,是给家里逼婚,没办法逃入睢阳城中,等能走的时候却又不想走了呢。”卫青萍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家国天下,秦某之身已许国,再难许卿。”
秦希不是傻子,十个月朝夕相处,也并非不曾动心,奈何生于乱世——匈奴未灭,何以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