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很干净,晚风也徐徐吹着,渐渐地,林素素也融入这样的美景中了。直到现在,她才觉得真实了些,自己,是在阿姆斯特丹的夜晚中徜徉。
舒阅微两手插入外套口袋中,不急不慢的慵懒样子,和平日里真是判若两人。
“素素,这条街道,我曾经走了数十遍。”
“嗯?”
“那时,我和好友一起旅行。那日,阳光懒懒的,风是徐徐的,街角处不时有几个作画的艺人。好友觉得新奇,就和画师合作画了一幅,他说这叫‘梦中的女孩’。”说到这,他不禁笑了起来。
“那你呢?”
“那时的我啊,哪会画什么画?不过,在好友的怂恿下,我还是作了一幅。”他停住脚步,不说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而林素素静静地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是我第一次勾勒出她的模样,”他沉浸在回忆中,幽幽地述说着,“她在我脑海里住了那么多年。”
舒阅微回看身旁的她,见她一脸的茫然,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舒阅微继续往前走去,林素素追上去,拉住了他,“然后呢?”
“然后,”舒阅微故作玄虚地仰头望向天空,然后才说:“好友笑我,笑我喜欢幼齿。”
“幼齿?你喜欢的是……”
“是一个五岁的女孩。”他斩钉截铁地说着,后又变得略为沮丧,“我只知道她的这个样子。”
见林素素仍旧一脸的好奇,他继续说着,“后来,好友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她?那一刻,我震惊极了,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找她呢?为什么不呢?”
林素素听得心里失落,她静静地听他说着一个仿佛遥远的故事,可他是那样地沉醉其中,她有些烦躁,语气变得不再耐烦。
“那你找到她了吗?”
他不置可否,神情黯淡下来。
见无果,林素素随口问了句,“那你的好友呢?”
好久,他如鲠在喉,“他,死了。”
“对不起,我,我不该问的。”林素素握住他的肩,想要说些安慰他的话。
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满脸的愧疚,“我,本可以救他的。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就一步。”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那次回国,他说陪我一起找她,还说要做我的伴郎。”
“我没找回她,还把好友弄丢了,我是不是很混蛋!”他突然抓住林素素双肩,大声问她。
“我,我……”
他终于松懈下来,放开了林素素,“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林素素的前头。
林素素脚步像生了铅,脚步沉重地向前挪去。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罪人,闯入了别人的故事中,破坏了原有的宁静和美好。
她突然想起了闻人瑄,在这个时候,那个家伙的模样竟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无奈地拍拍脑袋,还是无济于事。
因为,闻人瑄他说过,他有个她,刻骨铭心。
原来,舒阅微也有着属于他的那份执着与痴恋!
脚下的这条街道,白天的时候是那样的朴素、淡雅,而晚间,则多了自由之下的放纵,在这个合法的国度,人们颂之为开放与包容。不远处的红灯区灯红酒绿,空气中还不时弥漫着□□的味道。
走在前方的舒阅微突然回过身来,用力拉过林素素,把她揽进怀里。而林素素还在漫无边际的神游中,她很诧异于他的突然举动。
这时,嗅觉迟钝的她也开始嗅到了空气中不一般的味道。前方三三两两的几个,正一起吸着什么。
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还不断地哄笑着,异常地兴奋。
“这是□□的味道?”她问。
“嗯。”他手中的力度加重了些,他和她紧紧靠在一起。
“我还是第一次闻,原来是这个味儿。”
他只是沉默着,紧紧揽着她,走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这时,他才开口:“素素,我心足矣。”
“嗯?”林素素疑惑着,今天他怎么尽说奇怪的话?
她犹疑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说她吗?”
舒阅微听到,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中有光闪过,他看得着了迷。
“嗯。”他点点头。
在走回酒店的路上,他们心思各异。林素素在想,只有一间房一张床,不会尴尬吗?尤其是在他讲了那个故事以后。
“那个……”她摸着脑袋,不好意思说出口。
看到她绯红的两颊,他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吃痛地捂住,不满地怨了一句。
她把毯子裹成一个长条,放在两人之间。
舒阅微见此无奈地摊摊手,“我们之间,还是这么见外啊。”
“毕……毕竟八字没一撇的事,算不上见外,充其量,本分罢了。”
舒阅微仰头作伤心吐血状,长叹一声:“唉,我听太太的话。”
太太?这两个字叫得林素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说起耍赖的程度,他可一点都不逊色嘛。
他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
“你过去一点嘛,再过去一点!”林素素推搡着他。
舒阅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炽烈,他的头越来越靠近。
林素素突然用力推开了他,“别闹。”
她拉过被子,蒙头就睡,心里嘀咕着,还好有两床被子。
林素素背对他侧过身子,这时,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明天,我们去羊角村。”
“嗯。”
寂静了一会儿。
“素素?”
“嗯?”
“睡了没?”
“还没。”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抱一下?在朦胧睡意中,林素素瞬间清醒,可同时大脑又短了路,她该怎么回答?
见她沉默,舒阅微从身后抱住了她,越抱越紧。
可林素素只当他是被那个故事中的女孩所刺激,才如此反应。
她想着,这个时候若推开他,似乎挺残忍的。
因此,她没动。
那个女孩,真是可惜,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人!
可林素素又害怕起来,害怕她过于依赖他的好。
似乎舒阅微洞穿了她的想法,他开口:“你明明可以多依赖我一点,为什么不呢?”
“我……”
“傻丫头。”他轻笑着,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
“那,她呢?”林素素忽然问。
舒阅微听她如此说,捧过她的两颊,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吃醋了?”
林素素转头,“才没有!”
她一把推开他,“说好就一下的。”
舒阅微很是无奈,又好气又好笑,“我的素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气得很哪!”
“什么嘛,谁知道你哪天就跟她跑掉了呢?”林素素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不就是明晃晃、□□裸地吃醋吗?他肯定会嘲笑自己的!
她顿觉羞愧,立即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不会。”他只说了这两个字,淡淡的语气,并没有嘲笑。
她听到了,伴随着这两个字,进入了梦乡。
舒阅微看着侧卧的她,想着,若是按照原计划,十月十号的婚礼,她现在早就成为了他的妻。
在背后一直注视着她,舒阅微睡不着,以前的种种在心头萦绕不去。直至深夜,他才合上了眼。
第二天,他们去了梵高博物馆。
闻人瑄一下飞机,就给林素素打了电话。
林素素此时正在观摩梵高《乌鸦群飞的麦田》,这也是梵高自杀前夕的一幅画。属他特有的金黄色,充溢着不安和阴郁,梵高用着狂暴跳动的激荡笔触,尽添压迫、反抗和不安感……
这时,闻人瑄电话打了过来。铃声一响,她慌地惊醒,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舒阅微,悄悄摁掉了电话。
他不甘心,继续打着,果然符合他一贯的死缠烂打的风格。
他接着打,她接着挂掉。
终于,她无可奈何接起来,悄悄走到一个角落处。话一通,那头一顿劈头盖脸、狂风暴雨。
“你是不想活了吗?敢不接我电话?”怒气太重,振得耳膜发聩,林素素直接拿开手机。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狂妄!
“喂,你现在在哪?”
“不知道。”她没好气地说。
“不知道?哼,你以为我找不到你吗?”
“那你慢慢找吧。”林素素直接挂了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闻人瑄在那头会有多么跳脚。
林素素抬头,刚要走出去,就看到了舒阅微正在看着她。
她大咧咧地扯开一个笑容,“你来了。”
见他没有说话,林素素有点忐忑不安。他不会听见了吧?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舒阅微冷冷的,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冷吗?”
她暗自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舒阅微没有当即放开她,她感觉到他的手力度加重了。可她不敢说,总觉得他在暗自生气,冷峻的气息包围着她,她打了个寒颤儿。
舒阅微终于放开了她,神色如常,不再刚刚那样冷漠。
“我们走吧。”他淡淡的语气里仍能听出一丝愠怒的味道。
“嗯,走吧。”林素素答得很干脆,生怕惹得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