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卫已离开半年有余，李鲁苏不免焦虑。
李鲁苏没有碰东光公主，他们成亲半年有余，同房时，皆是李鲁苏打地铺，东光公主睡床。有时还会聊几句，但不多。在外人看来，东光公主和李鲁苏相敬如宾，夫妻和睦，是羡煞旁人的一对恩爱夫妻。
李鲁苏的包容让东光公主很感动，但是她始终放不下王阳，所以对李鲁苏的感情一直回避，硬生生地从彼此间拉出一道沟壑。
这一日可突于突然来到奚部，此人并不是什么善茬，人面兽心，唯利是图。这几年在西北做下的大事哪一件不是惊心动魄，残忍至极。不过此人颇有些手段，在军中威望颇高，连李邵固也忌惮其三分。
“你在松漠都督府风生水起，怎么有闲暇跑到我饶乐了。”
可突于神色依旧，李鲁苏似乎不太欢迎，他自然明白原因，心中便暗暗嘲讽一番：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吾主派下官来拜见可汗，希望某些事能够得到可汗的支持。”
“何事？”
“就西北商路上……”
“不行。”
李鲁苏斩钉截铁地拒绝，对于西北那一块朝廷的态度很明确，可突于想要瞒着朝廷横插一杠以谋求巨额利润，无异于自寻死路。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李鲁苏可不想把自己的奚部也赔进去。
“可汗拒绝得如此决绝，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吗？”
“没有商量的余地，元宝，送客。”
“是。”
李鲁苏手下的一位将领替李鲁苏送客，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可突于竟也知趣，不再逗留，便离去。
可突于这次来饶乐并未带多少人，只带了一个亲随。这个亲随是可突于从带大的，十分忠心，而且武艺高强，就是生的有些瘦弱。
两人驾马缓行，完全不怕李鲁苏有埋伏什么的。
“大人，那李鲁苏答应了吗？”
“他怎么可能答应呢，胆如鼠，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哼，可突于什么时候空手而归过，我吩咐你的事办妥了嘛？”
“大人放心，一切都已办妥。”
“很好，迟早有一天这些棋子会发挥作用。”
可突于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李元纮李鲁苏你们看不起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可突于才是天下第一人。
可突于虽已离去，但李鲁苏还是忧心忡忡，他想不明白可突于今日到访目的为何，他明知道自己不会答应，为何还来碰一鼻子灰。再想起可突于临走时的轻松模样，李鲁苏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元宝，你觉得可突于今日突然到访目的为何？”
元宝是一名武将，动脑子的事确实不是他强项，到最后他只能勉强拉出一个笑容，笑而不语。
“算了，谅你也想不明白。不过可突于这人城府极深，而且心狠手辣，我不相信他此行只是为了西北之事。元宝，你去部里查查，看有什么异常。”
“是。”
李鲁苏也只有隐约的感觉，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可突于应该动了什么手脚，不然太平静了反而有些不正常。
花园中，东光公主倚着边栏痴痴地看着花。这个季节的花并不多，不像春季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李鲁苏站在远处，他不敢靠近，只要这样远远地看着也是好的。
自见到东光公主的那一刻起，李鲁苏的心便彻底被她征服了。他也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感觉，但如今已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东光公主神色黯淡，气色不佳，难道她还在想着那个人吗，想到此处，李鲁苏的胸口揪心得痛。
但是他不想放弃，放弃心中挚爱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许久，东光公主乏了，起身回房，侍女急忙上前伺候。
“桃树仍在花不再，飞花落尽难寻根。”东光公主突如其来这么一句，侍女们云里雾里，看了花园西南角的桃树，这颗桃树向来不怎么景气。奈何娘娘每日要痴痴地凝视一二个时辰，令人不解。
“娘娘若喜欢桃花，可告知可汗，可汗一定有办法的。”
东光公主脸色微变，但瞬间恢复，说道：“不许多言。”
“是。”
七日后，东光公主再一次来到花园却看到了一棵桃花朵朵开的桃树，东光公主讶然。这个季节居然有桃花，定是从哪里栽来的，是谁会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做这种事呢。
“是不是你们多言了。”
侍女们啪跪下，“奴婢们绝没有在可汗门前多言，也未曾在外嚼舌根。”
侍女们低着头，不敢擅动，东光公主向来不是严厉的主子，就算是她们真在可汗面前嚼舌根，她也不会责罚。
“起来吧。”
夜深了，月光淡淡，洒如银辉。灯光摇曳，房中东光公主正准备歇息，李鲁苏刚回房。入夜后，李鲁苏从不要侍女们在房中伺候，每到晚上，他便锁上门，从柜子里拖出床铺，然后打个地铺休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鲁苏不明所以，平常东光公主很少说话，今日为何主动开口。
“怎么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一定改。”
“不是，我只是想说花园里的桃树，你不必做这些，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必。”
“但是我愿意这么做。”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心里一直都忘不了一个人。”
李鲁苏听到此处，神色有些暗淡，他的猜想被证实，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但是我愿意等你。”
东光公主眼角泛泪，颇为感动，他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与王阳有不一样的柔情，可是自己心里早已住了别人，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了。
她也只能说一句：“谢谢。”
长安王家别院，王阳结束了思过，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又一次拿起了自己的宝剑。
剑如飞瀑，潇洒自如。
穆卫和方青衣两人在一旁静候，经过几日的相处，穆卫和方青衣已十分熟络，这俩人俨然成了王阳的左右手。方青衣照顾王阳的生活起居，穆卫则成了王家别院最好的护卫，对外工作也是他一手抓。
“青衣，你真觉得那个和尚的话可信？”
“我不知道，既然大少爷相信他，我也愿意相信。”
“可是你家姐已为人妻，就算再相遇又能如何呢。”
方青衣神色黯然，她也明白这已是解不开的结，既然如此，还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吗。眼波流转，只是多了一丝无奈。
一丝哀伤，一丝悲凉，连穆卫都觉得这个世界的无奈硬生生把世人撕得血淋淋的，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这又是为何呢。在短短的几天里，穆卫发现自己长大了，因为已经不能忽视身边这个女孩子了。她有不一样的风采，清秀干净迷人。
他想靠近这个女孩儿，可是总觉得彼此间有什么阻挡着彼此。
方青衣看了一眼穆卫，见他神情流转，不知他在想什么。
方青衣道：“你怎么了？”
穆卫道：“世事无常，奈何人不自知。”
方青衣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变化很大，一点也不像初相识时青涩模样。
日渐寒冬，一年又即将过去，大雪纷飞。雪花片片洒落，裹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谁也不知道这雪会下多久，但是冬日里却是最温暖的时候，因为寒冬无情。
方青衣哈着热气，搓搓手，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脚印。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方青衣正准备收拾，不久便要和大少爷一起回王家老宅过年，粗重活自然由穆卫包了。
到老宅的时候已是午时，家里早已准备好了饭菜。
宫里的人来宣旨，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还包括一只十斤重的大熊掌，一枚千年人参。
离除夕还有些日子，某人正流着口水盯着那大熊掌呢。
穆卫在长廊里歇息，这时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很安静，他不喜欢寒冬，也不喜欢安静，总觉得一旦安静了自己会被人遗忘。
细碎的脚步声靠近，她穿了一身青色袄裙，内侧加了厚，看起来很暖和。
“你又在想什么？”
穆卫眼前一亮，她很漂亮。
“我在想怀思公主赏给二少爷的大熊掌。”穆卫故意岔开话题，为得只是不让方青衣发现他那痴痴的眼神。
“别想了，我们是下人，既不能上桌，也无法与主人家共食，所以别想了。”
“时候我爹打过一头熊，切下来的熊掌，一半上奉，剩下来的我娘做了蜜汁熊掌，可好吃了。”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尝尝了。”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啦，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富贵人家会如此恩宠一个下人，所以这种事只能在美好的幻想中。
夜深了，雪又纷纷扬扬而下，灯火映照着白雪，但也算是行路不绊脚，看得见。
忙了一天，方青衣和穆卫在长廊休息。主人们吃过晚餐，他们才有机会去厨房做一回饕餮。
“熊掌啊！”
“青衣，你还念念不忘二少爷的熊掌啊。”
“阿卫，要不然我们去和大少爷讨个赏，或许大少爷就会赏给我们一点熊掌肉呢。”
“熊掌是公主赏给二少爷的，你怎么不向二少爷讨啊。”
方青衣皱了皱眉，二少爷，她对二少爷向来都是敬而远之，总觉得二少爷温柔的面目下是一颗冰冷的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地你背后冒出来，然后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吓死人啊。
“你们在说什么？”
方青衣着实吓了一跳，王墨的那张笑脸让人感觉很别扭，总是觉得笑脸下有什么阴谋。
“二二少爷，我我们……”
“青衣，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是，二少爷，我只是。”
“你们还没吃饭呢，给。”方青衣这才看到王墨手中的食盒，王墨将食盒递过来，方青衣接了过来，那么自然的伸出了手。
“趁热吃。”
说罢，王墨已离去。
方青衣好奇二少爷会送他们什么吃食，打开食盒，香气扑鼻而来，特别是在冬天，这香气才显得特别浓郁。是熊掌，虽然不多，但已经十分可贵了。
“没想到二少爷这么好啊，阿卫，你看，二少爷赏了我们一点熊掌。”
“的确没想到。”
“来，我们吃吧。”
方青衣笑靥如画，甚是温暖，穆卫都觉得自己很幸福。这样的生活平静而祥和，可是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一丝忐忑，他知道总有一天要回去。他有要效忠的主子，有要守护的忠诚，还有饶乐的百姓们。
心中有事却说不出口，尤其是在方青衣面前，他不知道自己在方青衣心中是什么位置。是丝毫不在乎，还是泛泛之交，或者是……他不敢想下去。
“喂，你再发呆，熊掌我就要吃完了。”
穆卫微微一笑，“你吃吧。”
方青衣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片火红，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他们都急着回家和家人团聚。
王府的年夜饭摆了许多桌，许多无法回家的下人也可留在王府吃年夜饭。
主桌上，王家老爷，王家大少爷，二少爷都已落座。王家大少爷已与几个月前不同，红光满面，身体结实，都庆幸王阳拜了个好师傅。
穆卫跃上了屋顶，看着庭院里的热闹气氛，他有点想家了。
“阿卫，你在上面干什么，该吃饭了。”
穆卫看到青衣在下面向他挥手，招呼他吃饭，穆卫跃下屋顶，一手抱住方青衣的细腰，一个纵跃，将方青衣带上了屋顶。
方青衣惊魂未定，惊叫连连。
“可以睁开眼睛了，不会摔死你的。”
方青衣的粉拳轻打在穆卫的胸膛，“你想吓死我啊。”
“青衣你看。”
穆卫指了指天空，今天的夜空很美很美。方青衣抬头看了看，的确很美。
“我家乡的夜空也和这个一样美。”
方青衣看了一眼穆卫，确切地感受到穆卫强有力的臂膀正搂着自己，脸上一阵红晕。
今夜美好，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