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暂停轰炸,藤县城楼浓烟滚滚。一人多高的火苗随处乱窜,百姓四处奔逃,满眼尽是断壁残垣。
殷野禅一马当先在前面开道,滕颖和五护着滕夫人,后面跟着五十多名腾府家丁。
“乡亲们不要慌!身后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决不让鬼子祸害我们的兄弟姐妹!报仇雪恨的机会来啦!杀光鬼子才有活路!”滕夫人站在城门楼子上振臂高呼。
腾家是鲁南名门,滕夫人谁不知道?老百姓们顿时热血沸腾,抄着菜刀烧火棍,实在一无所有的人捡起三五块板砖扣在手里。
“跟鬼子拼了!”
“杀光鬼子!”
“草他鬼子的姥姥!”
城门楼子上喊声震天。
“清莲,你咋来了?快回去快回去!”腾老爷子在大管家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腾夫人跳下枣红马,扶着老爷子说道:“夫唱妇随天经地义之事,老爷雄心若此,清莲岂敢落后?”
“哇哈哈哈哈!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来!且与为夫登城观景!”腾老爷子一甩手,牵着夫人的手拾级而上。
大管家差点被他摔了个跟头,抹着昏花老眼喊道:“少爷少奶奶,等等老奴!”
这么大年纪了,他还是习惯少年时的称呼。
殷野禅偷眼看了看滕颖,这丫头倔强地抿着嘴唇,象只愤怒的猫。
腾县保卫战以川军将士全体阵亡结束,殷野禅不想让她家破人亡。可是腾老爷子态度已决,要想带他走怕是没有可能。
明明知道结果却不能告诉大家,这要是说了出去,老百姓们非泄气不可。
一番轰炸之后,攻击暂时停止。川军将士们忙着收拾工事,滕府大管家福叔带着人清理残局。
滕夫人陪着滕老爷子坐镇西关。
“鬼子势在必得啊。”殷野禅没话找话。
“那便如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滕颖麻花辫子一甩,伏在腾老爷子肩头说道。
“你倒说得轻巧?对付鬼子岂会如此容易?”腾老爷子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殷野禅觉得老爷子的语气好像松动了不少,于是借机说道:“是啊,鬼子蓄谋已久,全都受过专业训练。据说单兵作战的话,一个鬼子可以对付六七个中国人呢。”
滕颖把眼一白:“长他人威风灭了自家锐气?别忘了本姑娘也曾杀过鬼子。”
“哈哈哈哈,壮哉吾儿!”腾老爷子抚掌大笑。
滕颖更加得意了:“爹爹老当益壮,女儿岂有落后之理?就是有的人看着英雄无敌,实则意志不坚,倒是让女儿失望。”
“颖儿不可如此。”腾夫人轻声斥道。
“你…”虽然腾夫人及时制止了女儿,殷野禅还是觉得滕颖的话十分刺耳。更新;最…快上酷!匠l、0
“好啦好啦,年轻人谨慎一点不是坏事,颖儿你要跟野禅学学。”腾老爷子拍了怕滕颖的脸蛋。
“他才不谨慎呢,五十多个鬼子都不知避其锋芒。”滕颖撅着嘴巴说道。
喊他躲进班墨洞他都不肯,滕颖的气还没消呢。幸亏鬼子不敢开枪,若是没了顾忌,十个殷野禅也躲不过五十多个鬼子的子弹。
腾夫人把女儿搂到怀里说道:“我的傻丫头,你是真不懂呢还是假装糊涂?”
滕颖脸一红,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了开去。
“哎,炸弹可不长眼睛,你又干嘛去啦?”殷野禅一转身追了上去。
腾老爷子拍了拍夫人的手背,眯着昏花老眼望着二人的背影。
“颖儿不是孩子了。”腾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啊,野禅是个好孩子。”腾老爷子说道。
腾夫人给夫君续了杯茶:“密室钥匙交给他了,但愿夫君所料无差。”
“为夫何曾走眼?”腾老爷子把眼一瞪,佯装生气。
倭奴犯境,腾老爷子早有决死之心。殷野禅护送滕颖踏入腾府的第一天,老爷子就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娇妻幼女。腾家在腾县生活了两千多年,腾府虽然历经多次修缮,格局还是最初的样子。
他让夫人带殷野禅进入腾家祖祠,其实别有深意。
“为夫愧对于你啊。”老爷子轻抚夫人后背长叹一声。
腾夫人浅浅一笑:“夫君此话从何而来?莫不是为妻的哪里做得不对?”
腾老爷子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夫人当真不走?”
腾夫人柳眉一挑:“老爷容不得我吗?”
“唉。”腾老爷子摇了摇头,把夫人拥入怀中。
轰炸过后的腾府销烟未褪,潘金莲对着破裂的镜子梳理发型。
“哎哟哟,如此美妙的人儿怎可对着破镜梳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
潘金莲肩头一颤缓缓转过头来:“你想干嘛?”
来人四十多岁,穿着身黑绸布袍子,脸色蜡黄,五短身材,嘴上稀稀疏疏留了点胡子茬,头发抹得滴溜水滑。
他从地上扶了把椅子,挨着潘金莲坐了下来:“鬼子就要进城了,我来保护你呀。”
“走开。”潘金莲抬手一拂。
“哟哟哟,动真格了还?来来来,往这儿打。”那人一把捉住潘金莲的手腕,摁住她的手就往自个的脸皮子上贴。
“再不走我喊人啦。”潘金莲瞪着他说。
“喊呀,你倒是喊呀。这么妙的嗓子要是喊破了,也只有全爷心疼。”自称全爷的男人更加放肆了,撩起潘金莲的长发凑到鼻端好一通嗅。
“找死!”潘金莲一声娇喝,抄起发簪照着男人便扎。
那男人顿时火了,抓住长发死命一拉,将她的头摁在梳妆台上:“你个贱货,谋害全爷不成?”
头发被他揪住,潘金莲动弹不得。手脚拼命划拉,反而让男人更加癫狂。
正在此时,吴妈抱着高炯急匆匆闯入屋子。
“全爷全爷,夫人唤你去前厅呢。”吴妈喊道。
“倒霉!早不回晚不回,偏在紧要关头添乱。”男人放了潘金莲,骂骂咧咧地走出屋子。
纵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在腾夫人面前耍横,即便他是腾府大管家福叔的独子。
吴妈冲着潘金莲使了个眼色:“竹儿在七禄斋忙不过来,还不速去?”
潘金莲理了理衣裙,谢过吴妈往后院跑去。
自称全爷的男人名叫张如全,是大管家福叔独子。平日里仗着老爹在腾府的权势,经常欺负府里的丫鬟。
听吴妈说夫人唤他,以为又要挨骂。慌里慌张来到前厅,却只看到一片废墟。
人影都没有,更别说腾夫人了。
“他娘的,竟敢搅了全爷好事!”张如全狠狠吐了口唾沫。
“谁不知道腾府全爷呀?哪个不长眼的敢搅了全爷好事?”女人慵懒的语调里带着说不尽的诱惑。